這事,曲一弦真不知道。
沒看出來,姜允看著柔柔弱弱跟小棉花糖一樣,行事作風還挺大膽的。
所以袁野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就是為了說這事?
曲一弦摸了摸下巴,問:「你給開門了?」
傅尋閉眼:「開了。」
曲一弦嘖嘖了兩聲,又問:「找你什麼事啊?」
傅尋:「高反,讓我給開下葡萄糖。」
曲一弦給姜允的葡萄糖注射液是玻璃瓶,瓶身紮實,的確不太好開。硬掰,使不上力。
又是在賓館,就算想找點尖銳的工具,也沒襯手的。
這麼一想,曲一弦覺得……姜允敲門的行為合情合理。
不過她嘴賤,她非要問一句:「就開瓶葡萄糖?」
傅尋睜眼,斜了她一眼:「你還想聽什麼?」他語氣淡淡的,音色壓得極低。
曲一弦偏跟聽不懂他語氣里那點風雨欲來的危險,嬉皮笑臉地問:「都到門口了,不請人進去坐坐?」
傅尋聽著覺得好笑:「你到我門口時,我請你進來坐坐了?」
曲一弦滿頭問號:「扯我幹什麼?我能和姜允一樣嗎!」人姜允對他那點企圖,全寫在臉上,就差直接問他「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了。
「不一樣。」傅尋閉上眼,衝鋒衣外套兜住臉之前,他聲音含糊,跟咬了根煙似的,道:「你都沒份,她算什麼?」
啥?
曲一弦沒聽清。
她轉頭,往副駕看了一眼。
媽的,話說得不清不楚就睡了,小心遭天譴!
車快到鹽湖時,先進小鎮。
說是小鎮,也是近兩年旅遊業大熱才發展起來的。房屋和街道都稀稀拉拉的,過了主幹道,沿途連半個人影也難見到。
天氣和曲一弦預料得相差無多,進了鎮,跟穿過了一層雨幕,擋風玻璃上淅淅瀝瀝地落了不少雨點。
南江雨季時,整一月恨不得有三十二天都泡在雨霧裡。不論下不下雨,天陰著,屋頂上始終壓著一片厚厚的棉絮。等下起雨,又跟天池水乾涸了似的,只落下牛毛細雨,初時落在身上無知無覺,淋上一會,眉睫頭髮全沾上了雨絲凝成的水霧,一顆顆,比水汽還朦朧。
和南江的雨不同,西北乾旱,一年之中下雪都比下雨勤快。這裡的雨,是真槍實彈,一點一滴清晰分明。從醞釀到降落,都是區域式的,生怕下多了。
她抬眼,瞄了瞄堆疊在半空跟水墨畫似的雲層。垂下眼,拿起對講機通知姜允:「茶卡鹽湖快到了,你收拾下東西,準備下車。」
姜允用袁野的手台給她回了句:「我知道了。」聲音悶悶的,聽上去像是還在介意傅尋跟她換車的事。
車進景區。
茶卡鹽湖的景區門口就有大片停車場,即使天氣陰沉有雨,仍停滿了從各地來的旅遊大巴和車隊。
曲一弦挑了個空位,停好車。
轉頭見傅尋還在睡,正猶豫是由他睡還是叫醒他,姜允撐著傘,敲了敲曲一弦那側的車窗。
曲一弦乾脆開門下車。
姜允握著傘柄抬高,把曲一弦遮入傘下:「袁野說茶卡鹽湖對浙江戶籍免費,我過來拿身份證。」
她抬抬下巴,示意後備箱:「我放行李箱里了。」
姜允拿了身份證,趁後備箱關上前,往副駕看了眼,嘀咕:「傅先生又不下車啊?」
他又不是來旅遊的,下什麼車?
不過這話沒必要和姜允說。
「可能對這些景點沒興趣吧。」曲一弦把傘遞給她,給她指路:「你沿這方向,走到盡頭。出了停車場,就是景區的售票口。」
雨越下越大,曲一弦站在後備箱敞開的車門下,跟個老媽子似的叮囑姜允:「你一個人,自己注意安全。快出來前給我打電話,我接上你一起去吃午飯。」
袁野坐在車裡,酸溜溜的。
他這幾年除了給小曲爺做搭檔當副手,還是她房東呢,也沒見她這麼體貼關懷,殷勤備至的。
似是察覺到袁野的視線,曲一弦送走姜允後,目光一轉,直接落在了斜對面的牧馬人上。
袁野的心一提,眼看著曲一弦關上後備箱,也沒打傘,抬步邁了過來。
曲一弦上車後坐的副駕。
幾步遠的距離,她的衝鋒衣外套已經淋濕了肩頭。好在防水,不然這種天氣,衣服擰不幹曬不幹,一件件滲下去,穿著肯定難受。
袁野也不說話,默默地遞上整盒紙巾等她擦乾。
他沒了平時咋呼的勁,曲一弦反而有些不習慣,擦肩頭時,分了個眼神覷了他一眼:「怎麼啞了?不就姜允半夜敲了傅尋的門嘛,我都幫你問了,就開個葡萄糖的事。」
袁野跟個小哈巴狗一樣,抬眼時,眼角折出一道褶子,看上去委屈又無害:「你是幫我問的,還是自個兒問的?」
曲一弦「嗯?」了聲,沒明白他的意思。
袁野昨晚憋了一晚,翻來覆去得睡不著。等到這一刻,她又是無關緊要,一副什麼都不打算跟他說的樣子,脾氣頓時就上來了。
「曲爺,不是我說你。這幾年,我們不說出生入死,但並肩作戰的情誼總是真的吧?你什麼都瞞著我,我真的怪難受的。」
曲一弦擦肩頭的手一僵,她抬眼,看向袁野。
他嬉皮笑臉慣了,曲一弦很輕易就能分辨他什麼時候是認真的什麼時候是在開玩笑。眼下這情況,一看就是前者。
她終於良心發現,好好地反思了一下——她最近是不是太忽略這個小朋友了?
袁野其實不怎麼適應和曲一弦說正事,他更習慣說正事的時候還和她插科打諢。只不過今天時機合適,還是得嚴肅起來好好溝通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一臉肅容:「小曲爺,你昨晚吃飯前怎麼跟我說的,你還記得吧?你讓我數著,看姜允一頓飯能偷瞥傅尋多少次。」
「我數了,沒超過十次。全是傅尋說話時,姜允自然又禮貌的注視。倒是你,看了十幾眼,跟迷障了似的。」
曲一弦震驚。
她有看傅尋這麼多眼?這雙眼看來是管不住了,找個時間剜了去。
袁野見她不吭聲,繼續道:「你以為我是為了姜允半夜去敲尋哥的門睡不著嗎?我平時沾著枕頭就睡,怎麼半夜了還沒睡著,你不想知道嗎?」
曲一弦見他較了真,雙手環胸,靜靜地坐在座椅里,一聲不吭地聽他發牢騷。
「你給我發簡訊後,我去你房間找你了。敲門沒人應,尋哥的房間也沒有亮燈,我當時就覺得你們兩待在車裡。我就去調行車記錄儀了……」
曲一弦聽到這,眉梢一挑,忍著沒朝他下耳刮子,只一雙眼跟淬了毒一樣,涼森森地看著他:「然後呢?」
她一開口,袁野頓時氣弱。
他結巴著,說:「看、看見你故意支開我、我和姜允……」他一頓,聲音越說越小:「跟尋哥孤男寡女,獨處一車。」
「這也沒什麼。」袁野越想越覺得自己沒什麼好心虛的,又硬氣起來:「你要是喜歡尋哥,想追求,想戀愛,都很正常。但你連我也瞞著,把我當槍使,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曲一弦笑了:「你早上就是想跟我說這個?」
袁野頂嘴:「這個怎麼了?很嚴重的好不好,都在我們之間產生感情裂縫、信任危機了。」
就一晚,感情裂縫,信任危機?
曲一弦差點沒忍住又想上手,她心裡默念:自己罩著的小弟、自己罩著的小弟、自己罩著的小弟。
三遍後,她心平氣和地開口道:「你想多了,我和傅尋沒半點男女私情。你昨晚看見我們獨處一車,那你看見我們打起來了沒有?」
打起來???
袁野目瞪口呆:「不是……我尋哥這是道貌岸然啊,居然還打女人!」他說著,擼起袖子,一副要去找傅尋算賬的架勢。
曲一弦沒攔。
她好整以暇地看著袁野推開車門,轉頭又一副「你怎麼不攔著我」的表情期期艾艾把車門關上。
「我這人,不適合談戀愛。」曲一弦調著座椅往後推了幾寸,空間富餘後,她翹起腳,抽了根袁野的煙,點上。
從昨晚到現在沒抽上煙,嘴裡淡得很。
「一般男人拿不住我,我也沒看得上想去禍害的。」煙味在她舌尖走了一圈,曲一弦輕吐出口煙,說:「我跟傅尋之間,有點事,不好往外說。」
曲一弦倒沒想瞞著袁野,只是她習慣了心裡藏事,不擅長主動袒露。和袁野這種發生點什麼都恨不得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不一樣,她就一悶葫蘆。
她眯細了眼,語氣忽然就輕了:「你別問,你要是自己能看見能發現,也不算是我多嘴。」
她轉頭,招招手:「袁野,有件事想讓你幫我打聽下。」
袁野聽得心跳咚咚響,他沒立刻應聲,腦子裡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