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那就結婚吧。」

應如約裹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唉聲嘆氣地把自己埋得更深些。

她就這麼答應了……

就這麼答應了!

沒有鮮花,也沒有鑽戒……只是他提出求婚,她稍一考慮就答應了!

到底哪來的勇氣,就這麼把自己給交出去了?

藏在棉被裡的呼吸炙熱又潮濕,應如約喘不上氣來,手腳並用地掀開被子探出頭來,目光落在天花板上,蹬著腿深呼吸一口氣後又把自己埋進棉被裡。

啊啊啊啊啊啊,要命了!

怎麼善後啊!

甄真真半夜被電話吵醒時,簡直生無可戀:「大小姐,有什麼事非要挑深更半夜跟我說啊。我又不掃黃,不接凌晨的舉報電話。」

應如約失眠了大半宿,聲音比甄真真還困頓:「我睡不著。」

甄真真閉著眼,緩了幾秒鐘,手肘撐著床板坐起來,靠著硬邦邦的床頭,哼唧了一聲:「好好好,你說,我聽著。」

真要說?

應如約咬唇,猶豫了片刻:「我好像要結婚了。」

甄真真:「……」電話里頓時死寂一片。

甄真真的呼嚕聲瞬間被嚇沒了,她睜開眼,胡亂地用手扒了扒那頭短髮,整個人剎那間清醒了:「等等,好像?什麼叫好像?」

等應如約把來龍去脈都說一遍,甄真真恍然大悟,她嗤了一聲,酸溜溜:「也沒有很突然啊,你跟溫醫生都認識十年了,互相喜歡也有好幾年了吧。要不是你那倒霉的脾氣,你們兩早就孩子都滿地跑了……」

她順手從床頭柜上開了瓶礦泉水,喝了幾口,道:「你自己不也說了嘛,複合以後,我溫醫生就沒少和你暗示結婚這件事。我男神這麼有行動力,你個當事人也答應了,至於為了這件事睡不著嘛!」

水有些涼,從喉嚨里滑過時,就像是吞了一塊冰。

甄真真冷得打了一個哆嗦,忽的靈光一閃而過,她裹纏著被子,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不是想反悔吧?」

反悔?

那倒沒有。

應如約一整晚翻來覆去,糾結這鬱悶那的,但唯獨沒有想過反悔。

雖說答應結婚是一時衝動,但冷靜下來,她除了思考結婚會碰到的問題和麻煩以外,還真沒有這種念頭。

「過年要跟他回A市見他的家人。」應如約嘆氣:「你說他爺爺會怎麼看我?結婚不止是兩個人的事,沒得到溫家長輩首肯,就私自結婚,老爺子對我的印象肯定不好,說不定還會質疑我的家風和教養。」

甄真真「嘖」了聲,恨不得拿大鎚敲醒她:「你們證還沒領呢,你現在只是答應結婚,溫醫生雖然對他家的老爺子先斬後奏了,但應爺爺那關他想糊弄過去?沒門!」

「你現在別管溫家老爺子怎麼看你,你嫁的是溫景然,溫景然!有什麼事是我男神搞不定的?」甄真真掩唇打了個哈欠,嘟囔:「瞎操心。」

一通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把應如約哄去睡覺,甄真真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好半天,翹著唇角笑起來:「笨蛋。」

她縮回被子里,捂著被夜色吹涼的肩膀哆哆嗦嗦地翻出溫景然的手機號碼,想說些什麼,刪寫了大半天,都覺得不太合適。

她擰眉,盯著手機上簡訊編輯頁面老半天,惡狠狠地豎起眉毛,用手指著那串號碼,威脅道:「你要是敢對如約不好,小心我收拾你啊!」

溫景然氣場太足,要是站在他面前,甄真真連個屁都不敢放。

她心滿意足地關掉手機屏幕,一片漆黑的夜色里,她彎著唇角,格外得好心情。

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隔日上班。

小胖明目張胆地從甄真真的餐盒裡夾走了兩個小籠包子,卻不見甄真真橫眉豎眼地摳他嘴讓他把小籠包子吐出來,很不習慣又格外忐忑地主動把自己的小籠包子還了兩個回去。

他覷著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笑得合不攏嘴的甄真真,小心翼翼地問:「甄姐,家有喜事啊?」

甄真真抿著豆漿,一雙眼睛都笑眯了起來:「我好朋友和男神要結婚了算不算啊?」

小胖:「……」

等等,男神和好朋友結婚了,不應該悲傷逆流成河嗎?

應如約一夜沒睡好,青黑著雙眼去上班。

沈靈芝在科室門口碰到她,嚇了一跳:「怎麼了?小別雖然勝新婚……但也不用這麼不知節制吧?」

應如約被她打趣,連紅個臉的力氣也沒有,捧著在醫院門口買的咖啡小口抿著,嘀咕:「哪有什麼小別勝新婚……」

她把紙杯揉成一團,打起精神:「我去手術室準備手術。」

第一台手術是兒外的,小兒疝氣,慢診手術。

應如約前一天做的術前訪視,小病人剛滿6歲,說起來和S大附屬醫院的淵源很深。病人當年早產,就出生在S大附屬醫院,是家裡唯一的孩子。

雖然年紀小,但格外懂事,無論是教養還是習慣,都讓人刮目相看。

病人的主治醫生是剛當爸爸不久的年輕醫生,父愛泛濫,整台手術都在大談育兒經和當新手爸爸的心路歷程。

醫護人員中不乏已經當父母了的,一聊起孩子滔滔不絕。

但話題不知怎麼的,忽然一轉:「我怎麼也沒想到周醫生當了爸爸以後會從高冷人設直接崩成大啰嗦……你們是不知道,周醫生一有空就要拿出手機看看他家寶貝兒子,沒事就打電話問問寶寶怎麼樣了,在幹什麼啊,喝奶了沒有啊……簡直了!」

有人笑起來,目光忽然轉嚮應如約,打趣道:「說起反差,我們應醫生也是啊。我聽說應醫生是制服控啊,學醫是因為學生時期就喜歡醫生制服……應醫生看著這麼文靜溫和,沒看出來還有這癖好?」

應如約正記錄數據,聞言,手上動作微微一頓,呼吸機工作的頻率聲里她抬起頭來,目光沉靜地看了眼剛才說話的護士。

眾人皆噤聲,面面相覷。

手術台上的氣氛忽的一凝,有些尷尬。

數秒後,還是周醫生笑起來,緩和氣氛道:「我也喜歡白大褂啊,你瞧瞧這手術服,帽子是綠的。」

有人先笑起來,接著七嘴八舌的,很快就把剛才的話題掩蓋下去。

應如約收回視線,目光在記錄本上微微轉了轉,又留神看了眼垂眼立在周醫生身側的那個護士,這才移開目光,繼續忙自己的。

一整天,除了吃飯時間,她幾乎都待在手術室里。

從早上兒外科那台小兒疝氣開始,一台骨外慢診手術,兩台急診……等忙完,她累得連說話力氣也沒有,和小邱交完班,迅速沖了個戰鬥澡,打卡下班。

溫景然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應如約生怕他久等,一路小跑,等坐上車,氣喘吁吁,半天緩不上勁來。

「是不是等了很久?」她接過他擰開瓶蓋遞來的水喝了一口,氣息終於漸漸平穩。

「沒有。」溫景然輕捏著她被凍得通紅的耳廓:「比起等你開竅,這點時間實在算不上什麼。」

他的指腹溫熱,幾下摩挲就把她的耳廓揉得發熱。

耳根那一處,本就薄如蟬翼,那點溫度就像是火燒一般,撩得她耳根發軟。

應如約忍不住抬手握住他的手指,牽在手裡:「別摸我耳朵。」

話落,不止被他揉紅的耳根,就連她的臉側也開始漸漸漫開緋色。應如約連看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直視著車窗外,小聲嘟囔:「去哪吃飯?」

有正事要做,溫景然沒再和她開玩笑,沉吟片刻道:「應家。」

應如約幾乎是立刻就領會了他的意圖,驚訝地轉頭看他:「你是打算……」

車匯入主幹道,淹沒在燈河裡。

嘈雜交匯的車流聲里,溫景然仍舊捕捉到了她語氣里那幾不可查的猶豫和忐忑,車速微緩,他側目看她,放緩了語速,低聲道:「有問題嗎?還是覺得今天不太合適?」

應如約搖頭,視線落在遠處一片飄紅的尾燈上,咬著唇,沒說話。

到家時,夜色微深。

知道溫景然和應如約要回來吃飯,華姨特意晚些下的廚房。等一盅湯煲完,正好聽到玄關的動靜。

臨近過年,天氣越來越冷。

老爺子午時曬著太陽睡了整整一下午,傍晚醒來後,就一直裹著薄毯窩在客廳的沙發里看新聞。

聽到院子里的引擎聲後,才懶洋洋地迎出去。

可開門一看到溫景然牽著應如約,一手拎著上門禮時,腦子懵了好一會,才在華姨疑惑的「怎麼不進來」里,偏了偏身子讓出路來。

華姨盛了湯端到餐廳,眼看著老爺子負手悶悶不樂地走進來,還有些奇怪:「怎麼看著不高興啊,是不是餓過頭了?」

老爺子覷了她一眼,沒吭聲。

他盤算著把應如約嫁出去是一回事,可真的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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