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有一瞬間,應如約腦子裡「嗡」的一聲,就像是有人把鑼鼓湊到她耳邊,猛得敲了一下,震得她兩耳發懵。

等反應過來後,她的第一個念頭是——完了,不能準時下班了。

薛曉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屬跑得急,平復了好一會,氣喘吁吁道:「你們趕緊去看看吧,這男的什麼人啊,女人做完手術還住著院呢就上手了。」

護士站的護士一聽,急了,她一把扔掉滑鼠站起身來,抓起座機就給保安隊打電話:「這也太胡來了吧,什麼事不能……喂?喂,我這裡是護士站……」

李曉夜今晚夜班,正來交接,在後面囫圇聽了個大概,一雙眼瞪得溜圓,不敢置信道:「動手了?」

「還是男的打女的?那女的不是我們院的病人嗎?剛做完手術才多久啊,這都能下手,他媽的還是不是個人啊!」

說著話,她把袖子一捋,殺氣騰騰地就往薛曉的病房走去。

應如約見勢不對,趕緊跟上。

走廊里已有不少聽見動靜的病人或家屬站在病房門口觀望。

走廊盡頭的那間病房,房門緊閉,雖看不見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事,但關著門也堵不住的摔砸聲音傳出來,間或混雜著女人嘶聲力竭的喊叫,不難猜測病房裡正在發生什麼事。

李曉夜步子快,腳下如同生風。

到了病房門口,她按耐住火氣,用力地拍了兩下門:「您好,我是護士站的護士,麻煩開一下門好嗎?」

病房裡摔砸打罵的聲音一停,沒多久,門從裡面打開。

開門的是榮梁總裁帶來的律師,應該是拉過架,領帶被扯松,正歪歪斜斜地掛在身上。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都被扯落,只留出一截線頭。

此時,他臉色難看地站在門邊,手中鏡腿翻折出一個詭異的弧度,幾近斷裂。

他卻似習慣了一般,捏著眼鏡的梁骨,把鏡腿掰正,湊合著架回鼻樑上。

應如約心下一「咯噔」,急忙撥開擋住門內視線的律師,往裡看了眼。

病床上的枕頭,被子都被掀扯到了地上,胡亂地堆成一團。甚至還有摔碎的熱水瓶瓶膽,濺得四處都是,水還熱氣騰騰得冒著白霧,在地上匯聚成了一灘。

有女人在哭的聲音,聲音嘶啞,連哭泣都斷斷續續,似使不上力一般。

應如約太陽穴「突突」的猛烈跳動了兩下,她抬眼,眼神冷漠至極。開口時,壓著幾分狠意的質問就像是冰錐一樣刺過去:「病人手術做了沒幾天還在恢複期,需要靜養你們知道嗎?」

還來不及收拾狼狽的律師顯然也是無奈至極,他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可站在他的立場,此時要說的只有一句話:「抱歉,損壞的物品我們會照價賠償。」

李曉夜狠狠磨了磨牙,忍住要往這律師身上吐口水的衝動,瞪了他一眼,掀開他就往裡走。

應如約緊隨其後,一顆心鎮定得像是入定了一般,此時竟沒有一絲懼怕。

她看見縮在床頭披散著長發背對著門口的薛曉,也看見了怕丟人正站在病房死角一臉冷漠的榮梁總裁。

有些出乎意料的,榮梁總裁四十多歲的年紀,面相看上去卻仍舊和三十幾歲的年輕男人無一二班。甚至,他的身上連商人慣有的銅臭味也沒有,長相斯文儒雅。

比起房地產開發商這個身份,他更像是走在校園裡傳教授業的大學教授。

李曉夜倒是不吃驚,榮梁總裁上次匆匆來醫院探望薛曉的時候,她正好見過一次。

她環視了一遍四周狼藉,氣樂了。她一笑,榮梁總裁眼裡的冷意就多一分,他看了眼縮在病床上的薛曉一眼,語氣冰冷:「明天律師會把離婚協議帶過來,我勸你趕緊簽了,晚了一分錢也拿不到。」

話落,他整了整衣領,抬步跨過地上碎得四散的熱水瓶內膽。

還沒走出幾步,床上的薛曉忽然發了瘋一般,掀了床頭柜上一切能扔的水杯,花瓶,遙控器一股腦都扔向他離開的方向。

她心灰意冷,幾乎是泄憤一般,陰狠著語氣咒罵道:「你這樣對我你會不得好死,你會得到報應的。想跟我離婚,我告訴你,沒門。逼急了我就從你榮梁的頂樓跳下去!」

應如約正對著榮梁總裁,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一瞬間眼底似有戾氣一閃而過。

不過很快,那抹戾氣一散,他看著從眼前飛過的東西,下意識想要替應如約擋一下,伸出去的手只來得及摸到一息風聲,便見那枚銀白色的胸針徑直擲向了站在門邊無辜的女醫生眼角。

李曉夜一聲驚呼。

身後,是薛曉發了狂一般,將手邊所有能扔的東西盡數都扔了出來。

男人被她扔出的東西砸中肩膀後背,剛消退下去的怒意再也沒法控制,他轉身,近乎暴戾地沖回床邊,拎起薛曉的衣領,毫不費力地把委頓著的女人拎起。

他咬牙,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用力到青筋暴起,手指關節青中泛白。

應如約在千鈞一髮之際抬手擋了一下,雖然泄去了胸針墜落時蠻橫的力道,可眼角和眼下寸許劃傷,仍舊火辣辣的一片。

她按了按受傷的眼角,另一隻眼望去時,頓時被薛曉臉上大半的淤青和紅腫給嚇了一跳。等她視線掃至薛曉的小腹時,病號服腰腹處的傷口已經滲出了血跡。

她也顧不得自己傷了眼角,幾步上前,先按住了情緒激動的薛曉。

李曉夜剛從剛才的混亂中回過神,義無反顧地跟著撲了上來,和應如約站在一側,死死地把手抵在榮梁總裁的胸前,拚命阻止他靠近:「你再這樣,我管你是誰,我都要報警了……」

門口的律師見狀不對,趕緊折回來幫忙拉架。

有了一個男人拉架,局勢瞬間好轉不少。

榮梁總裁被束住了右手,氣急敗壞地把左手手指指到了薛曉的面前:「你敢從我榮梁的頂樓跳下去,你看我怎麼收拾你們那一大家子。薛曉你生不出孩子,你連子宮都沒了,你去死沒人攔著你,像你這樣一無是處的女人幹嘛要活著浪費社會資源?」

他的話戳到薛曉的痛楚,被如約抱在懷裡的人幾近崩潰,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掙扎著掙脫了如約的雙手,一手抓握住如約的肩膀借力,傾身撓向還在說話的男人臉上。

沈長歌撥開病房門口圍觀的人群,面色冷凝地從一灘狼藉中走進病房,等看到屋內完全混亂的場面,眉頭狠狠一皺。

他快步上前,摁住榮梁總裁的肩膀往後一掀,毫無防備下,律師和榮梁總裁一個不穩,直接被掀倒在病床上。

律師的手腕隔著手錶重重地磕在了扶手上,頓時疼得一陣發麻。

沈長歌順勢一手抓握著榮梁總裁的肩膀,用手肘把他牢牢地壓制在了病床上。他看著在那麼多人面前還對一個女人動手的男人,眼神里流露出一絲難以遮掩的鄙夷。

李曉夜用力過度,突然泄了力,整隻手臂都在顫抖著。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面色發白,試圖掙扎脫困的男人,忍不住往地上淬了一口,正想罵幾句過個癮。

沈長歌的目光越過她,看向身後正被薛曉依附著的應如約,目光落在她眼角周圍的傷口時,面色微變:「如約?」

「我沒事。」如約拍了拍薛曉的後背,仍就透著冷意的目光看向李曉夜,沉聲道:「報警吧。」

甄真真跟胖子一起出警,趕到醫院時,事發現場走廊外的座椅上只坐了一個年輕的男人,正垂著頭,手肘撐在腿上,正盯著自己的雙手。

護士站接引的護士把兩人領到沈長歌面前:「沈醫生,警察來了。」

沈長歌聞聲抬頭,視線落到甄真真臉上時,有一瞬間的怔愣。

這張臉,他見過。

應如約的手機鎖屏上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這個女孩的照片。

甄真真被他看得發懵,轉頭看了眼小胖,無聲地用口型問道:「我臉上有髒東西?」

小胖飛快搖頭,也是莫名地看了甄真真一眼。

他覺得老大會欣賞甄真真已經是未解之謎了,怎麼又來一個皮相俊美的年輕男人盯著他甄姐就轉不動眼珠子了呢……

沈長歌很快回過神,他站起身,對她伸出手:「冒犯了,只是覺得眼熟就多看了幾眼。」

甄真真剛握住他指尖,才碰了一下,聞言很快收回手,一臉警惕的提醒:「這年頭不興這樣打招呼了。」

沈長歌被她逗笑,他同樣握過小胖的手後,解釋:「我在如約的鎖屏上見過你,不是有意……」

後面的話他沒再往下說,但甄真真不笨,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花了幾秒時間理清前後的邏輯關係,眼神頓時就帶上了幾分打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沈長歌沈醫生吧。真是不巧,前幾天剛知道你。」

沈長歌聽出她語氣中隱約有那麼幾分敵意,雖不太明白,但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指了指裡面一片狼藉的病房:「這是現場,受害人的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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