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S市的警局離御山不遠, 十分鐘左右的路程。

應如約掛斷電話後, 乾脆沒回家, 就坐在御山別墅區的保安室門口等他。

夜深且涼, 保安室值班的小趙頻頻往外看了好幾眼,到底沒忍住, 推門出來, 有些靦腆地問她:「應小姐, 你要不要去保安室里坐著等?我們夜班需要在保安室外站崗,你可以進去暖暖。」

應如約怔了一下, 擺擺手:「不用了,我要等的人很快就來了。」話落,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謝謝你。」

她的眼神認真, 微微彎起和人對視時,眼裡似有星輝。

小趙被她看的臉一紅, 張了張唇, 想說些什麼,可一時又詞窮,只能折回保安室里。

入冬後的S市,溫度下降得厲害。

應如約拉緊領口,往後靠在椅背上。

南方的冬天,即使衣服穿得再多,那風也是透骨涼,能從任何一個縫隙里鑽進皮膚。那種冷意, 就跟從腳底蔓延上來的一樣,捂都捂不暖。

她坐的地方沒有擋風板,雖不至於是風口,但枯坐著,彷彿四面八方的冷空氣都在朝她匯聚。

如約仰頭望了眼沉邃的夜空,搓著手指往手心裡哈了一口氣。

剛才電話接通後,因為焦急,她連稱呼都沒顧得上,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開門見山地就問「你現在在警察局?」

電話那端的人似乎是有些意外,頓了頓,舒了口氣:「如約。」

那樣的語氣,應如約幾乎是立刻就確定了他此時的處境,不免更加焦急:「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他含糊的用兩個字蓋過,也許是不方便接電話,他沉默了幾秒,才道:「不用擔心我。」

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怎麼可能不擔心?

他那種好像一切都無關緊要的語氣委實讓她有些窩火,在應如約自己都不知情的時候,她的聲音拔高,隱約帶上了幾分急切:「我是不想擔心你,但到底出了什麼事?」

明明她說的是「不想擔心」,電話那端的人卻低聲笑起來,再開口時,手機里他的聲音更清晰了一些:「我現在不方便說太多,見面說吧。」

許是擔心她會下意識的拒絕,溫景然話音剛落沒多久,又補充了一句:「剛做完手術,又出了一點意外。你現在餓不餓?等會我經過小吃街的時候給你帶碗雞湯餛飩?」

選擇立刻就變成了要不要吃雞湯餛飩……

應如約無奈地站在路牌旁,思忖了幾秒後,妥協:「那見面說吧,一起去吃點夜宵。」

於是,掛斷電話後,應如約一路走到了保安室門口,就坐在門外的長椅上等他。

保安室的小趙去而復返,這回倒不勸她進屋等了,用一次性的紙杯給她倒了杯熱茶遞給她:「您拿著喝,喝完我再給你倒。」

這大冷天的,讓一姑娘家在外面等著……真是不知憐香惜玉。

他心裡暗自嘀咕著,等回了保安室,透過玻璃窗望外看了眼。

坐在長椅上的女孩雙手捧著他的紙杯,正低頭小口抿著茶。大概是茶水有些燙,她一手握著,另一隻手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又維持著板正的姿勢望著御山的路口。

一分鐘後,一輛眼熟的白色的路虎從路口駛來。

車燈大亮,些微有些刺眼。

溫景然在燈光下看到了坐在保安室門口長椅上的應如約,怔了一下,很快切換成了近光燈,在她面前停下。

如約仍舊坐在長椅上,不緊不慢地把紙杯里的茶水喝完,這才開門,上車。

車內剛開了暖氣,她的座椅椅背和椅墊都開了加熱。

即使這樣,溫景然也怕她凍著,解開安全帶,傾身去后座夠了他的外套遞給她。

「我不冷。」應如約摸了摸發涼的鼻尖,試圖用認真的表情說服他:「我穿暖了出來的。」

話音剛落,他的手越過中控,準確無誤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指心那杯熱茶的溫度還未徹底冷卻,雖微微帶著幾分涼意,但的確和她說的那樣並不冷。

「你這樣……」溫景然鬆開她,扣好了安全帶,掛了倒擋後退,在中控導航的系統提示音里,他後半句的語氣顯得無奈又模糊:「以後不敢讓你等了。」

應如約垂眼看著剛被他握過的指尖,緩緩蜷起手指,沒作聲。

反正自從溫景然把自己的位置從她的「師兄」「朋友」轉換到「追求者」上後,他的言辭和舉動連一分矜持的偽裝都沒有,讓她無力招架。

通常這種時候,她只能用沉默去回應所有她無法回應的話題。

其實,從小到大,應如約的出色,讓她的身後有過一支從未斷鏈的追求者隊伍。

寫紙條;遞情書;買早餐;送飲料等等等等。

每一個人,她都有最合適的拒絕方式。唯獨溫景然,拒絕的話她說不出口,每日都把自己放在火上煎烤,輾轉反側。

一路沉默到小吃街。

和一個月前她初初回來時一樣,整條小吃街燈火通明。有吆喝聲從遠處傳來,還有餛飩攤上的木魚聲,規則的被敲響,一聲一聲,就像是回到了L市的青石板老街。

在昏黃的燈光下,透出一股舊時光的味道。

溫景然把車停在路邊。

「這裡新開了一家粵式的夜宵店,腸粉,雲吞面,蝦餃,叉燒包,艇仔粥都挺地道。」說著,溫景然自己也笑了起來,解釋道:「想明天給你帶早餐,先做了功課。」

應如約的腳步一頓,抬眼看他:「那就去那家吧。」

她今晚吃得有些撐,消了一晚上的食,這會也只是勉強能吃一些。

拿著老闆遞來的一大張菜單時,她有些為難的皺起眉,求助地看向他。

溫景然和她出來吃飯的機會很少,不是在應家有華姨掌廚,就是在醫院食堂解決過午餐,像模像樣地去餐廳吃飯的次數,十年來,一雙手也數得過來。

就為數不多的幾次,他卻知道她不愛點餐。

通常熟悉的餐廳,她在確認對方沒有忌口和喜歡的口味後,就會在熟悉的菜名上勾畫。不熟悉的餐廳,她連菜單都沒興趣看一眼。

他從她手中接過菜單,幾下勾畫了三樣,遞給在旁等候的服務員。

手邊已經添了一杯大麥茶,她低頭小口抿著,抬頭看他時,終於問起:「你怎麼會去警局做筆錄?」

「急診收了個二十三歲的男性患者,急性胃穿孔,除此之外,外傷數個。」他起身關了正對著她的窗口,重新坐下後,繼續道:「病人家屬不在本地,患者意識清醒就簽了手術知情同意書做了手術。」

應如約微揚了揚眉,耐心地繼續聽他說下去。

「手術結束後,患者送進了病房。護理台的值班護士打來電話,有幾位自稱這位患者朋友的年輕男人進了病房。黑衣,紋身,戴著鴨舌帽,因為詢問的態度還不錯,值班護士等告知病房後才想起有些不對,通知了保安後也給我打了個電話……」

從頭到尾,他回答得像是在做學術報告一樣嚴謹,幾乎是把他能想到的所有因素,無一遺漏地從頭說了一遍。

如約聽得有些好笑,正好服務員端了一盅煲在石鍋里的粥過來:「艇仔粥,請慢用。」

眼看著服務員裊娜著身子,上完粥就要走,應如約叫住她,示意兩個人:「麻煩你能拿兩個小碗過來嗎?」

服務員應了聲,麻利地端了碗勺過來。

遠處廚房裡隱約有說話聲傳來,她低頭,嘴角含笑,先替他剩了一小碗,推至他面前:「後來呢?」

溫景然險些失神在她那淺淡的笑容里,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再開口時,聲音沙啞,再沒了剛才像講故事一樣描述的心情:「我到病房的時候,那幾個年輕人手裡拿著棍子,凶神惡煞得說要報仇。剛把病人送下來的付醫生正攔在病床前,臉都嚇白了。」

「所以報警了?」應如約接茬。

碗中的艇仔粥正飄著香,那色澤在燈光下恍如晶瑩剔透,勾得她食慾大振。

她挑揀了粒花生喂進嘴裡,花生粒香脆,口感意外得好。

溫景然說:「嗯,報警後跟著過去做了筆錄,後面的事你也清楚了。」

應如約眯眼吞下一口溫燙鮮美的粥,嘟囔:「這有什麼講不清楚的……」還非要當面說。

聞言,溫景然看了她一眼。

雖然沒說話,可那眼神的意思就像是在問「你確定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非要當面和你說」?

應如約一噎,喝完粥之前,再沒說過一句話。

吃過夜宵,溫景然送她回去。

車從保安室前經過時,小趙還轉頭往車裡多看了幾眼。

時間已經不早,如約下車後,站在門口正要開門,鑰匙都已經插進了鎖孔里,她握著鑰匙站在原地一會,轉身繞過車前,走到了溫景然那側的駕駛座。

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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