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幕

接下來的事,混亂又毫無記憶點。

沈千盞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順從聽話地閉上眼,也忘了季清和是什麼時候大發慈悲放過的她。

她再有記憶時,已經坐在餐廳里,孟忘舟提著瓶拉菲問她:「沈製片,你要不要也來點?」

長桌上,是新出爐的所有菜品,並不拘於中國菜,飯桌上還混搭了沙拉、餐前麵包和西式餐品。

孟忘舟剛給孟女士斟完酒,正滿臉期待地看著她。見她猶豫,他指了指季慶振手邊的古酒:「或者你想陪老爺子喝兩杯?」

沈千盞熟悉的餐桌禮儀是來者不拒,聞言,她面上意思意思地表現出幾分遲疑,正要接著第一幕表演盛情難卻時,季清和伸手擋住孟忘舟的試探,不容置喙道:「給她果汁就行。」

被打斷表演的沈千盞:「……?」

她緩緩轉頭,試圖表達下自己的憤怒之情。

剛轉頭,姿態還未施展開,季清和已先她一步開口道:「要是想我送你回去,也可以喝酒。」篤定她不敢當眾要酒喝了,他微挑眉梢,不疾不徐補充:「我家沒有敬酒的習慣,還要我強調幾遍才能記住?」

他的語氣並未刻意,偏偏越是自然,越令人浮想聯翩。

沈千盞察覺到孟女士的眼神從不知名的某處落到了身上,恍如實質般,壓得她心口微微發沉。

她不著痕迹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沒勞煩孟忘舟再給她倒果汁,落落大方的起身,自給自足。

長桌上的鮮花擺件與燭台早已被移至長桌尾端的角落,她倒上果汁,將玻璃瓶擱在手邊,從容解釋:「季總體諒,我差點忘了自己開車來的。」

她舉了舉杯,禮貌地感謝了孟女士親自下廚做的這桌飯菜,又表達了與季老相談甚歡受益匪淺的感激,這才儀態萬千的重新落座。

孟瓊枝喜歡有規矩的晚輩,沈千盞這一舉動顯然拉了不少好感分,她微微含笑,邊示意眾人舉筷開飯,邊找話與沈千盞閑聊:「家裡沒什麼規矩,你來做客,隨意就好。」

「我常年生活在國外,飲食習慣比較隨心所欲,沒什麼講究,你看看吃不吃得慣。」

沈千盞笑了笑,不動聲色地恭維:「事事講究,生活就過得枯燥了。」

孟瓊枝抿著唇,撕了口餐前麵包:「清和的性子無趣,倒遇上個你這麼有趣的。」

沈千盞沒立刻接話,她筷子輕抖了下,眼前浮現的不是他眼裡慾望深淺沉浮的模樣就是他壓下來吻她前的最後一幕。

她穩了穩手,語氣無比冷靜:「季總跟我不一樣,身處高位,沉穩當重。我這一行就得學會變通,太無趣了誰願意投資。」

季清和慢條斯理地剝著蝦,眼皮都沒抬一下:「我跟你哪裡不一樣了?」

他剔除蝦脊上的黑線,再開口時,語氣裡帶了三分笑,頗有些玩味:「就這麼喜歡把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狗男人愛懟人這毛病時不時就要發作,沈千盞皮笑肉不笑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不料,正撞上他側目看來。猝不及防的對視下,她先在季清和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敗下陣來。

在這之前,沈千盞一直覺得自己的臉皮挺厚的。

她扛得住簡芯當面明槍暗箭的貶損埋汰,還能笑眯眯地給她豎個大拇指,以示大度;也能在向淺淺的粉絲翻天時,無視抵制,自得其樂;就連偶爾上節目,被主持人拿捏屁股門來調侃時,也能雲淡風輕自嘲解釋。

結果如今,狗男人一靠近她就四肢綿軟,頭暈乏力。狗男人多看她兩眼,她就臉紅耳熱,滿腦子都是十八禁。

她最近是不是太缺關愛,過於饑渴了?

得出「身體太餓」這個結論後,沈千盞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

好死不死,孟忘舟間歇性發作的好奇心又將話題引向一個詭異的方向。

孟忘舟問:「我剛才出來的時候沒看見你倆,你們幹嘛去了?」

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眼神里有幾分小小的探究,看著便覺得他渾身冒著傻氣。

不知為何,沈千盞的腦子裡冒出了一個非常危險且不道德的念頭——孟忘舟這麼蠢,以後被綠了都不知道。

這個問題,沈千盞自然是不會回答的。

她悄悄架起二郎腿,用腳尖踢了踢季清和,暗示他去回答。

季清和偏頭,不著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沒立即說話。

他那個笑太扎眼,孟忘舟第一個被刺瞎了雙眼,不滿地嘟囔:「現在問你話都直接無視了,半點規矩都沒有。」

沈千盞低頭不語,裝作很認真的品嘗著菜肴。

只要沒有眼神對視,她就可以假裝沒聽見!

孟忘舟現在是有靠山的人,他帶著一身怨氣向孟女士告狀,直到季老爺子與孟女士紛紛關注這個話題時,季清和才不緊不慢地拋出一句:「帶她隨意逛了逛。」

話落,他目光落在屏風上,微微停留了一瞬,意味深長道:「畢竟人多不方便。」

深知他在說什麼不方便的沈千盞,面紅耳赤:「……」閉嘴吧您。

飯畢,沈千盞適時提出告辭,孟女士周到地與季清和一起將她送到了門口。

孟女士的年紀不小了,一頭銀髮,精神樂碩。她並不掩飾對沈千盞的喜愛,惋惜地表示要不是明天就要回西安,希望沈千盞能經常來做客。

到了寒暄告別的時刻,沈千盞緊繃著的神經一放鬆,連笑容也多了不少:「會有機會的,我向季老先生借了些藏鍾,過段時間還要去西安繼續叨擾您。」

孟女士對季慶振這一步打算心知肚明,加上她對季老爺子那些寶貝藏鐘沒多少喜愛,聞言,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伸手抱了抱她:「歡迎來西安,清和過段時間正好要回西安小住,你跟清和一起回來。不然家裡老的老,小的小,要招待不周了。」

沈千盞笑了笑,明白季老先生與孟女士都是看在季清和的面子上才對她這麼熱情友好,當即答應。

季清和始終沒有插話,他倚著門框默不作聲地看著她打官腔。很意外,許多在別人身上看不慣的行為和方式,沈千盞做起來,彷彿有獨特的個人魅力。

他抬腕,看了眼時間——八點,北京的交通剛有片刻的喘息。

季清和站直身體。

他的身材修長挺拔,踏在石階上時,頭頂的燈籠流蘇幾乎要垂於他的頭頂,在他身側的孟女士顯得尤為嬌小。

他輕握了握孟女士的肩膀,不著痕迹地打斷這場已經持續了五分鐘的告別:「夜裡風大,你先進去,我送千盞回家,務必安心。」

孟女士對季清和的圖謀一清二楚,目光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識趣地放人:「也好,讓清和送你回家,我也比較放心。」

沈千盞微愣,瞧了季清和一眼。

他的心思向來藏得很深,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比打聽娛樂圈裡的八卦隱私還要困難。

沈千盞特別識趣,心知自己道行尚淺,不宜與季清和正面交鋒,沒立刻駁他面子。等走出孟女士的視野範圍後,才開口:「沒喝酒,不用送。」

季清和轉身,對她的拒絕態度很是敷衍:「非得喝了酒才能送?」他偏頭,示意她先上車:「下次過來不用開車,我去接你。」

沈千盞滿臉問號。

她站的地方,燈光恰好被樹蔭遮擋了一半,一張臉半明半滅,表情也變得鬼魅離奇。

季清和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往燈光下側了側。

他這一手操作有些突然,沈千盞完全沒有防備,等被他轉過臉來,含糊著聲音問他:「你幹什麼?」

「想看得更仔細點。」他鬆手,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停留審視:「親的時候,沒克制,你的唇妝花了。」

他一句話,瞬間踩炸了完美主義的沈千盞,她下意識掩唇,邊掏車鑰匙邊上副駕去開鏡前燈。

沈千盞內心覺得季清和這句話過於荒謬,她再對屏風後那一幕沒印象,也記得當時他不過淺嘗即止。即使如此,她內心仍舊動搖著,非要眼見為實。

唇妝是有些花了,邊緣隱隱有糊出界的口紅,倒不是被吻的,而是吃完飯被紙巾蹭的。

沈千盞莫名鬆了口氣。

今天一天,她經歷得太多,心情忽起忽落,眼下坐在車裡,精神放鬆下來忽然覺得疲憊。她倚著車窗,盯著季清和看了一會,終於勾了勾手指,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並沒有沈千盞以為會有的尷尬。

大多數時候,季清和保持著沉默,而她側望著車窗外,數經過的路燈有幾盞。

還是沈千盞先問他:「明天要送季老先生和孟女士去機場吧?」

「嗯。」季清和看了她一眼:「能做的事,我盡量親力親為。」

沈千盞點頭:「孟女士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只是對你這樣。」季清和調低了車內的音樂聲,方便交談:「下次帶你去秀場見她,應該能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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