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節

行李比想像中裝得還要緊密。滑雪服和滑雪用具幾乎都是從新世開發那裡借過來的。伸吾帶來的私人用品,只有少量換洗衣物,以及CD機和一些CD。

他環視了一下室內,確認沒有落下東西後,朝辦公桌另外一邊的貝冢說道:

「我收拾完了。」

貝冢嗯了一聲。他似乎正在寫些什麼東西。伸吾站在一旁,等他寫完。

「好了,我這邊也弄完了。」貝冢把文件弄得四處亂飛,「這是集訓結束確認書。要是不把這個交上去,公司那邊就不會給錢。」

其實不是集訓結束,而是集訓中止。貝冢之所以沒有使用那個詞,或許是有些顧慮。

「對不起。」伸吾說道。

「都跟你說沒事了。你不用道歉。來,我們走吧。」貝冢站了起來。他的行李早就整理好放在車上了。

他們離開房間,走在酒店的走廊上。雖然時間很短,但來到這裡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在這裡,伸吾第一次體驗到了在雪上奔跑和滑行,以及足以讓這一切被忽略的苦惱。

事件發生之後,他開始對父親生出些許懷疑,尤其是在刑警問他有沒有見到形跡可疑的人的時候。他覺得這不是一起單純的事件,直覺讓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父親反覆叮囑伸吾,不要把他來這兒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父親就是一個形跡可疑的人。

聽到柚木和貝冢的對話之後,伸吾大受打擊。事故果然是人為造成的,而且罪犯的目標就是緋田風美。犯人必然對緋田風美或者新世開發滑雪部抱有敵意。而且,在事件發生之前,父親曾向伸吾表示,說他想看看滑雪部的日程表。

罪犯就是爸爸嗎——這個疑問一直縈繞在伸吾的腦海里。別說是訓練了,一想到這件事,伸吾便對一切都產生了絕望。

在得知受害者咽氣之後,伸吾心裡彷彿被切斷了什麼似的。他立刻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他不會拐彎抹角地試探詢問,所以便直接問道:「巴士事故的罪犯就是爸爸,對吧?」

鳥越克哉沒有搪塞敷衍。他哭著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一瞬之間,伸吾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心裡卻一下子放鬆了許多。他心想,這樣一來,我就可以解放了。但是,他立刻就被拉回到現實當中。

「你準備自首嗎?」

「是啊,我有這個打算。」

和父親約好第二天早上在札幌站見面之後,伸吾掛上了電話。

他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不僅如此,眼淚還一直流個不停。

他不想讓同屋的貝冢看到,於是便用毯子把臉蒙了起來。

在札幌站見面之後,他們走進一家自助式咖啡店。父親看起來十分憔悴。聽完詳細經過之後,伸吾終於明白了其中的理由。父親總是覺得自己有罪,他深深地受到這種意識的折磨。

「那麼,我這就走了。」父親站了起來。

伸吾嗯了一聲,也站了起來。牛奶咖啡和炸土豆成了父子共同享用的最後一餐。

父親自首之後,警察便來到了酒店。伸吾把同樣的內容反覆對幾位刑警說了數遍。他並沒有說謊,除了一句「我非常討厭越野滑雪」之外。實際上,他並不討厭滑雪,他只是不想讓別人決定自己的人生。在與藤井和黑澤相遇之後,他對體育的看法大為改觀。但是,他並沒有把這些話告訴刑警。父親想救兒子,所以一時衝動。

他必須著重強調這個犯罪動機。

新世開發決定解散滑雪部的少年俱樂部。關於伸吾的問題,公司還沒有做出任何決定。目前,伸吾暫時由貝冢照顧。

他們下到一層的大堂。貝冢去服務台補交房費。伸吾朝窗外望去,發現了藤井他們的身影。

「我去打個招呼。」他和貝冢說了一聲,隨即走了出去。休閑鞋陷在雪裡,走起來十分困難。儘管如此,他還是朝著正在做準備活動的藤井他們跑了過去。

「喂!」

「咦?你今天休息嗎?」藤井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伸吾身上沒穿滑雪服。看來,他還不知道那起事件的罪犯就是伸吾的父親。

「不,我們的集訓結束了。我要回東京去了。」伸吾答道。

「這樣啊。真是遺憾啊。」他果真露出一種遺憾的表情,「下次什麼時候過來?」

「不知道,現在還不清楚。」

「嗯,那等你來了,我們再一起滑哦。那個時候,我會變得更強大。」藤井眯起眼睛說道。

「嗯,你要多多保重啊,我知道你身體不太好。」

藤井聽了,不滿地皺起眉頭,納悶地說道:

「那個,我知道可能有人把我的病情告訴你了,但是這個和滑雪完全沒有關係嘛。我可不希望因為這事而得到別人的同情。」

「不,我沒有同情你。我只是覺得你很了不起。」

藤井豎起食指,唰唰唰地搖了搖。

「我不需要。為了戰勝疾病而參加體育運動的行為,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值得稱讚了。我可是有目標的。你聽說過冬戰教 嗎?就是教授冬季作戰技巧的意思。」

據藤井介紹,冬戰教的正式名稱是冬季戰技教育隊,是駐紮在札幌的陸上自衛隊的冬季專業作戰部隊。

「我的夢想是加入冬戰教,代表日本參加冬奧會。你知道現代冬季兩項吧?現代冬季兩項是由越野滑雪和射擊組合而成的複合項目。

加入冬戰教後,就可以練習射擊了。」藤井擺出一副舉槍射擊的姿勢,「射擊還能掙錢,這事不錯吧。」

伸吾看著初中生模樣的藤井,也跟著笑了起來。人不可貌相。

人們對待體育的態度也是多種多樣的。

「那你多保重了。」藤井說道。

「再見。」伸吾揮揮手,轉身離開。來到這裡以後,發生了很多事情。他心想,對於自己的人生來說,滑雪或許不是一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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