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節

「喂,怎麼了?腳底下怎麼不動了?使勁兒,再加把勁兒,使勁兒蹬啊!每步都要走紮實了!」貝冢舉起戴著手套的雙手,在嘴邊圍成喇叭狀,大聲地喊著。

伸吾疲憊不堪地滑著。他本想在從教練面前通過的時候表現得輕鬆一點兒,但事與願違,身體一點兒力氣也使不出來。

我到底要滑到什麼時候?我練這個又有什麼用?比起這個,我明明還有更想去做的事情……這些雜念——不,確切地說應該是「明確的疑問」——始終縈繞在伸吾的腦海之中,將力氣從他的身上吸走。

今天,高中滑雪部的成員仍然和他在同一條賽道上訓練。藤井和黑澤都在。伸吾打心眼兒里羨慕他們。因為他們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他們毫不迷茫,不會有「自己為什麼要練這個」的疑問。

和平時比起來,終點似乎變得有些遙不可及。滑完之後,伸吾躺倒在雪面上。心臟和肺部並不太痛苦,只是覺得身體十分沉重。

貝冢走到他身邊。他看起來十分不滿。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伸吾的成績肯定讓他大失所望。

「我說伸吾啊,明天休息一下吧。你有點兒心不在焉啊。」

「我沒有心不在焉。」

「不許撒謊。休想瞞過我的眼睛。明天休息一下,去札幌看看電影吧。轉換一下心情。」

「電影?和教練一起看嗎?」這也太可笑了吧,伸吾笑道。

貝冢出人意料地撅起嘴巴,說道:

「那我們去市內轉轉吧。你是第一次來北海道對吧?那可得好好遊覽一下。晚上我帶你去吃點兒好吃的。」

「真的不用了。對了,我可以問您一下嗎?」

「問什麼?」

「上回的那個事件,後來有什麼進展嗎?」

貝冢的臉色為之一變。他看了看周圍,彎下腰,用可怕的眼神盯著伸吾。

「這件事情,你沒和別人說過吧?」

「我根本就沒人可說啊。」

「那就好,你可得注意點兒,指不定哪句話就會說漏嘴。」

「哎呀,我剛才不是說了嘛,這事我跟誰也沒提過。不說這個了。事情後來怎麼樣了,您聽說過嗎?」

「我這邊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再說,緋田風美他們已經搬到富良野那邊去了。目前還沒什麼特別的變化。怎麼,你很在意那個事件嗎?」

「這個……嗯,算是吧。畢竟緋田小姐算是俱樂部的前輩……」

說到這裡,伸吾變得支吾起來。

貝冢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彷彿在他臉上尋找著什麼。伸吾後悔了,心想,要是不問這麼多就好了。畢竟,貝冢不可能知道警方的搜查進度。

「總而言之,明天的訓練暫停一天。今天晚上咱們兩個好好計畫一下明天怎麼過。爬山之前,要認真做好準備活動嘛。」說罷,貝冢站了起來,走進了酒店。

伸吾默默地開始收拾器具。突然,他覺得自己的身邊站著一個人。伸吾抬起頭一看,不禁十分意外。原來是黑澤。他穿著平時那身比賽服。比起訓練的時候,站在面前的黑澤顯得更加魁梧。

伸吾一時想不起來應該怎麼寒暄,只好輕輕地點頭行禮。

「你怎麼了?」黑澤問道。他的聲音很粗。

「什……您說什麼?」對方比自己年長,伸吾決定使用敬語。

「你最近好像不太行啊。身體不舒服嗎?」

「不,不是這樣的。」

「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有點兒吃驚,心想,你一個東京人,為什麼會在這裡訓練?而且,你才上高一吧?」

「不是,那個……」伸吾說道,「您不是一直都比我快嗎?」

「這是當然的了。你以為我是誰啊!」黑澤瞪著伸吾,好像有點兒生氣。

伸吾本想說上一句「我不知道」,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可是,你不時能和我較量一下。爬坡的時候,能像你那樣跟著我的傢伙,可真不多見啊。你小子挺棒的,我非常期待和你競爭。」

「真的嗎?」伸吾十分意外。他覺得把黑澤當對手不太現實,早就放棄了,從來就沒有這種意識。

「話雖這麼說,你最近可是完全沒有精神啊。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呢。沒受傷就好。趕緊把你的狀態調整過來,我可是無聊著呢。」

伸吾什麼也沒回答,只是含糊地點了點頭。

「藤井君他怎麼樣啊?」

「藤井?啊啊,原來你和那傢伙比較親近啊。藤井啊,他滑成那樣就好了。那傢伙只要按照自己的速度滑行就夠了。」

雖然沒聽明白,但伸吾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黑澤繼續說道:

「那傢伙心臟不好,生下來就是這樣。所以,那傢伙能滑行本身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我們滑上十公里,對那傢伙而言,可是相當於一百公里啊。」

伸吾覺得胸口一陣疼痛。他想起了藤井滑行時的痛苦表情。當一次次被別人超越的時候,藤井那傢伙是怎麼想的呢?

「所以啊,我和你都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我們身體健康,素質也很不錯,你就好好感謝吧。」黑澤砰地拍了一下伸吾的肩膀,向右轉身,大踏步地朝著自己的夥伴走去。

——感謝?感謝誰啊?

伸吾望著黑澤遠去的背影,在心裡喃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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