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情萬種(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刀之聖者

老頭忽然對趙烈道:「賭這些金銀太無聊,不如我們來賭你的兩把長刀,很喜歡你的長刀,我已經很久沒有握刀了。」他說話的時候,似乎有了霧,霧漸濃,他就站在迷迷濛蒙,冰冰冷冷的濃霧裡,彷彿自遠古以來就在那裡站著,又彷彿是剛剛從濃霧中凝結出來的。

秦明顯然已經看出了這個老頭是來找茬的,於是輕輕敲打桌子,幾個如狼似虎的打手沖了進來,打手兇惡表情下卻閃爍著冷靜目光,追風劍客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沒想到賭場裡面藏龍卧虎,這些打手居然都是功力強悍的高手。

一條鏈子忽然「嘩啦啦」往老頭脖子上直套了下來,好粗好重的一條鐵鏈子,套人脖子的手法也很有技巧,很熟練,其餘兇悍的打手發出數聲暴喝,兩柄劍,四把刀,三桿紅纓搶閃電般刺出,配合得天衣無縫,其中任何一把兵器都足以致命,連趙烈都不禁替老頭捏了把冷汗。

老頭卻只伸出兩根手指來一夾,一條鐵鏈子立刻被夾成了兩條,眾人眼前一花,兩柄劍,四把刀和三桿紅纓搶全部噼里啪啦掉在地面,而且全部斷裂彎曲,那些氣勢洶洶的打手則呆若木雞地站著,如同白日里見鬼,那些圍坐在桌子四周的江湖豪客都是高手,此時更是眼中射出驚駭目光,渾身冷汗。

趙烈的眼卻沒有花,再也沒有剛才的輕鬆愜意,忽然神色凝重地望著對面的老頭,目光銳利如刀,心跳都彷彿已經停止,老頭雖然身子佝僂蒼老,臉上每一條皺紋都在刻畫著所經歷的危險和艱苦,彷彿正在告訴別人,無論什麼事都休想將他擊倒!

天涯刀客乃是名身量瘦長,瀟洒俊逸的中年人,臉上泛著嚴厲陰森之色,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眼中忽然露出恐懼神色,喘息著朝後退出,不料老頭忽然隨意隔空虛抓,天涯刀客別在腰間的天涯刀若如給一條無形的力量牽扯,迅速落入了老頭手中。

老頭乾癟枯瘦的手輕輕握住了天涯刀,可是就在他握住刀柄的時候後,一切都忽然變了,刀本是死的,可是在這一瞬間卻好像受了某種妖法一指,忽然有了生氣,散發出絢爛的光芒,衰老枯瘦的老頭生彷彿也在這一瞬間忽然變了,眼中竟似有光芒閃動,佝僂的身子也漸漸挺直了,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光澤,已將凝固的血液又開始流動。

趙烈瞳孔收縮,目光眨也不眨地落在了老頭握刀的手上,本來乾癟枯瘦的雙手似乎變了,變得晶瑩雅緻,如同象牙雕成的手,修長手指的指甲修剪得光潤而整潔,燈光下閃動著懾人的光芒,老頭模糊的面容逐漸變得清晰,一雙眸子炯炯發光,這雙沉凝銳利,令人不敢逼視的眸子足以令人心停止跳動。

趙烈心跳剎那恢複正常,忽然有種很奇怪微妙的感覺,眼前居然閃過了刀神凝無心的影子,他凝視無名老頭,深深吸氣,忽然冷冷道:「你就是刀聖無名。」賭場裡面的人聞之心驚,忽然感覺到了強烈的殺氣,紛紛朝後退出。

老頭兩鬢添霜,此時卻沒有絲毫衰老之態,天涯刀落入手中的一刻,人和刀就合成一個不可分割、渾融為一的整體,那完全是一種強烈且深刻的感覺,微妙難言,他悠然道:「我靠手中的刀,得到了一切,連不該有的,我都有了,那就是寂寞。」語聲是柔和的,平靜的,緩慢的,優美的,但卻帶著種說不出的煽動力。

趙烈緩緩站了起來,心頭湧上莫名的興奮和狂熱,忽然從旺財手中取過了兩把長刀,仔細緩慢地把兩把長刀綁在後背。

刀聖無名凝視趙烈道:「你知道我為何而來嗎?突厥的大漠鷹王曾經對我有救命之恩。」

趙烈臉上露出冷笑,嘆息道:「突厥帝國非常想得到我的項上人頭,只是沒想到名動天下的刀聖也會為了突厥異族而來殺我,真是太失望了,本以為刀聖已經達到刀之天道,心中早無塵世俗心。」

無名的雙眼似乎早已洞悉紅塵俗世,情緒沒有絲毫波動,淡淡道:「我從來沒有把大漠鷹王和突厥帝國放在眼中,他們並不是我來找你的真正原因,你還記得被你所殺的凝無心嗎?」

趙烈眼中露出尊敬目光,似乎又看到了凝無心清澈透明的眼神,沉聲道:「凝無心醉心刀道,乃是我心中的刀神,永遠不死!」

刀聖無名似乎在回憶往事,忽然平靜道:「人若無心怎能明白刀之真道?凝無心自小便獨自遊歷奇山異水,立志要在刀道上超越我,因為凝無心本是我的私生子,江湖中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趙烈心頭感到了震撼,總算明白剛才為何會從無名身上看到凝無心的影子,抬頭寧靜道:「刀聖今日就是來為報仇而來嗎?凝無心雖非我殺,但的確因我而死,我早就預料到今日一戰,渴望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刀之王者?」

無名似乎看破了世人的生、老、病、死、憂愁、得意、悲哀、歡樂……雖然站在喧囂賭場中,可是卻如同站在寧靜山野中,淡然道:「舍刀之外,我的心中再無他物,不過今日我卻並非為凝無心而來,他敗在你的刀下,應該得到了解脫,殉身刀道也是一種榮耀。十多年來,我感到非常寂寞,幾乎已經忘記了心中之刀,因為江湖中已經沒有刀客能讓我握刀了,可是今日我看到你的時候,卻有了握刀的強烈衝動。」

天涯刀本是很平凡的一把刀,刀身清澈如一泓秋水,溫婉如情人的眼波,一側有幾道暗紋,若隱若現如遠山,但落在無名手裡,平凡的刀也變得有了逼人鋒芒,無名的手出奇穩定,就像是已完全凝結在空氣中,這是武林中極其可怕的一隻手,「江湖中人人皆知,我只要一出刀,必見血光,必有命喪!今日你可敢與我一戰?」

趙烈感受到巨大壓力,可是依然微笑道:「刀乃百兵之膽,若無勇往直前的膽量和無所畏懼的霸氣,根本沒有資格用刀!世間萬物生生不息,星辰之變化升沉,草木之盛榮枯蒼,流水之連綿不絕,日月之千古運行,如心中無懼,則刀法有生生不息之玄機,只要能從自然之玄機中,悟出萬物變化之理,自然能無堅不摧,無物不克。」

無名凝視趙烈道:「若要由自然動靜中悟出萬物變化之理,自萬物變化之理中悟出刀道,這是何等困難之事,若非具有絕大智慧之人,縱然勤練百年,也不可成,是以千百中來,能以意悟刀,上通武道之人,實是絕無僅有,你乃是千古江湖中獨一無二的刀客。」他說話的時候,人已與刀奇妙融合,其實他手中的天涯刀似有可無,他的人就是刀,只要他的人在,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刀,這也正是刀道最高深的境界。

趙烈忽然從深心中湧起一種無法解釋的恐懼與崇敬,渾身冷汗淋漓,這是從未試過在與敵手交鋒前生出的情緒,就像登山者面對突然拔起千刃的險峰,駕舟者在浪高風急,遠離岸陸的黑夜怒海中掙扎,生出不能克服的無力蒼白感覺。

偌大賭場忽然安靜了下來,極度死寂,就連黑夜中蚊子扇動翅膀的聲音都忽然變得清晰如雷鳴,沒有人移動,所有人全部僵立地面,如同忽然變成了一尊尊泥塑菩薩。

良久,趙烈目不轉睛地凝視飄然站立的無名,總是感覺到無法描述的無形壓力,他遲遲沒有拔刀,似乎在思索什麼,目光變得異常冷靜,逐漸忘記了生死和拋卻了俗世,終於「哐」地猛然拔出了長刀。

趙烈體內真氣動極而靜,靜極而動,隨其自然變化,不收不縱,無增無減,就在握刀的剎那,真氣凝於刀鋒,他的精、他的神、他的氣、他的力、他的靈、他的魂彷彿都已在這一瞬間凝聚在長刀,心中一片空靈,再也無所畏懼,狂戰少林後,武學進入到全新境界,此時,他無論體力,精神,功力還是刀意都達到了出道以來的最高巔峰!

滾滾翻騰的灼熱刀氣瀰漫在風中,可是忽然消斂無蹤,代之而起是陰寒肅森的寒氣,變幻莫測。四周的江湖豪傑想也未曾想過竟有人能利用拔刀的氣勢,發出這麼強大奇異的變換氣勁,他們頓時身不由主的後退一步,根本無法抵抗無形有實的龐大刀氣,深深體會到武林戰神的恐怖實力。

長刀驀然化作變幻無形的絢爛光芒,刀影仰觀不得其形,俯視不見其蹤,相抱卻虛於懷,相握卻空無一物,茫茫乎無影無形,閉目卻感其刀聲,忽遠忽近,忽高忽低,忽如情人之呢喃在耳邊縈迴,忽如悲愴之嚎號,震怵心扉!趙烈用刀至此,已臻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至境。

豪華賭場的空中忽然蕩漾著無數層透明真氣漣漪,趙烈和無名瞬間就從大廳中奇異消逝,沒有留下任何痕迹,眾人心頭震驚,紛紛潮水般衝出房屋,但見兩條人影已經飄然飛躍在明月高掛的虛空中。

趙烈全部精神和真元貫注於手中長刀,刀從意、意從刀,心意交融,無意無刀,兩把長刀如同他的靈魂,隨心所欲地手中詭異變換,長刀無邊也並非總是發出火焰刀芒,狂風刀法千變萬化,寓於萬象之中,其匪夷所思的詭變讓人嘆為觀止:只見空中風雲變幻,時而春風拂拂,桃李芬芳,心飄遐意;時而夏風陣陣,熊熊燃燒,火焰兇猛;時而秋風翊翊,雁南飛,悵把雕欄倚;時而冬風冽冽,飄舞無痕。時而晨風沾霧,如處子之膚,嫩而滑兮;時而夕風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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