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情萬種(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絕代妖嬈

趙烈隨意抬頭望向戲台,但見檯子中間坐著一個戲子,身著青衣,外套小圓領、對襟寬裙帶水袖,下邊襯著裙子以高雅彩色和散枝花紋樣為主,她靜坐台上,纖長優美的玉手按在琴弦上,雖然秀臉經過抹粉或裝飾,可是其天然美態超然於俗世之上,更透出一種說不出來的嬌媚,美麗奇異的眼睛彷似含情脈脈,又似楚楚含淚,花容秀麗無倫,烏黑漂亮的秀髮襯著一對深邃而媚的眼睛。

一襲青衣宛若臨波仙子,雖妖嬈而素凈,閉月羞花,沉魚落雁,溫婉清麗,端莊典雅,她看見池上雙鳧形影不離,草間鴛鴦共娛春日,朝去暮還,嬉戲蓮葉中,她的心裡凄凄惶惶,想起花開時無人共賞,花落時無人同悲,花滿枝時無人會,日將老時無人陪,她的心裡凄凄哀哀,夜幕低垂時,輕撥琴弦,幽聲與月光一瀉千里,可惜枕上情絲冷澀,愁人半夜難眠。

萬物秉承月光的滋潤嫵媚,都發出了幽幽的光,就像夜空那片暗暗的藍,淡柔輕冷的月光幻釋了一天的疲憊,整個世界只有一彌清澈綺麗的流水,趙烈的心隨著悲傷寂寞的曲調上下起伏,可是卻隱隱感到戲子並不如表面般柔弱,而是在渴望某種驚心動魄的人或事的出現。

台上樂聲四起,男男女女,雜然而坐,戲子開始起身在戲台當中飄舞,衣帶飄飛,彷彿想遮住所有的憂愁,她有著處子般的容顏白皙清秀,眼眸如秋霧中的露水清澈靜心,櫻桃紅唇生得邪韻誘惑,完全是一副顛倒眾生的妖嬈摸樣,眉目輪廓非常和緩柔順,雖是淡然卻又清秀如畫,其雙眼之中彩光不斷流轉變化,直讓人不見則已,一見則難以抗拒如彩紅般的艷色。

青衣悲涼的調子,一唱三嘆,聲聲繞樑於耳,動情感人,傷就傷及肺腑,哀就哀及心胸,痛就痛心徹骨!甜美婉轉的嗓音縱情演繹,襯托在鮮明艷麗的戲台背景下,卻處處匿藏著激情的伏筆,哀而不傷,以她獨有的方式娓娓道來,她在絢麗戲台中獨舞,她的舞似真非真,似虛非虛,她的舞乃生命之絕響,舞姿也彷彿凝固在殘寒的風中,美得凄涼,美得心碎,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真乃絕代妖嬈。

台下的觀眾頓時聽得如痴如醉,嘆為觀止,沉溺於戲子的嬌媚妖艷和凄婉的嗓子,她筆直的鼻樑可令任何人生出自慚形穢的心情,大小恰如其分的豐滿紅潤的香唇口角生春,可以勾去仰慕者的魂魄,可是當她以輕盈有力的步伐走路時,頎長苗條的體態,會使人感到她來去自如的自由寫意,再加上唱音如飄逸的天籟之音,更感到她是不應屬於任何人的。

蘭花指,水袖舞,纖弱的身段和靈巧的姿態,當水袖摔過時,如天嬡飄空,靈妃注目,她行雲流水的嗓音和唱腔,婉轉多情,顧盼傳神,回眸一笑百媚生,楊柳腰如花照水,蘭花指輕輕一點就抵得上萬語千言,步步蓮花如凌波般的微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答閑尋遍,幽閨自憐。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付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悲傷的唱詞直讓人傷感得肝腸寸斷。

趙烈品嘗一杯香茗,飲下一杯溫酒,靜靜聆聽才子佳人的煽情故事,眯著眼睛哼著水調,心神為之震蕩迷惑,聽曲吟歌酒意闌珊,自然梳解疲憊,猶似乘白鶴飄逸,如醺醺然狀,適當佯醉放浪形骸,也方顯有他本色之洒脫。

如此愜意迷醉的生涯,也許也就在水雲間才有,江南的曲巷深宅里,如果缺了這慢條斯理的弦索叮咚,也真的就沒有江南的意境了,趙烈悠然思付,「雖然宋青河未能準時赴約,但能望到如此驚艷絕倫的戲子,也算不虛此行,何處找這樣一份清麗淡雅?何不留住這樣的寂靜深幽?」

戲子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繞綠堤,拂柳絲,穿過花徑,聽何處,哀怨笛,風送聲聲……」她驀然回首,凄然痴痴一笑,淡淡胭脂淡淡酒, 蝶夢換流年,青衣空自舞,光影交錯中,那看破世情的悲美一笑讓趙烈也忍不住深深沉醉了。

周圍的人群更是痴迷地望著驚艷奪目的戲子: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細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長發飄逸,青裙襲地,身姿綽約,冰肌若雪,明月稀星下,一雙瞳入剪秋水。

窄窄的幾道水,彎彎的幾拱橋,悠悠的幾個小亭,閑閑的幾條小船,湖畔金柳,戲子柳葉一樣的美眉,笑影帶淚,脈脈含情,似是相惜又似相訴,似要相守又似相送,即使聽不清她的話,聽不懂她的歌,會不清她的意,可是她一揮輕盈的水袖,恍惚間是天上兩片水樣的雲彩,蓮步輕巧,裙裾飛舞,似乎還能清楚地看見膚如凝脂的冰肌。

螓首蛾眉羅衣皺,雲髻亂,纖腰瘦,冷露斜飛春衫透,亂心頭,皺眉頭,讓人無比疼惜,很美很美的一種意境,很柔很柔的一種情境,春花秋月難相留,如煙如霧恨悠悠,戲子忽然妖嬈萬分地朝趙烈一笑,笑容中透著無法言語的悲傷和痛苦。

趙烈痴痴凝視,心頭忽然劇震,並沒有感到被美人青睞的得意輕狂滋味,因為驀然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一種突如其來的震驚,剛飲入口中的溫酒驀然朝前猛烈噴出,張開的嘴巴竟然再也無法合上!

此時若有人暗中偷襲趙烈,肯定得手,因為極度的震撼讓他目瞪口呆,呆若木雞,已經完全傻了,許久也未能有任何反應,腦海一片空白!他分明看到了宋青河陰柔的影子,台上妖嬈驚艷的戲子竟然是宋青河所裝扮的,「天啊!他居然男扮女妝唱戲,沒想到如此美艷動人,簡直比女人還女人!」

宋青河眉宇間的陰柔之氣越發凝重,從未離開趙烈的那一抹流轉回眸 ,翠荷遮面,香雲盈腮,綠水含煙,青波含羞,玉手纖纖,細枝依依,戲台上飄舞的羅衣水袖舒展著古今寂寞,人生如戲,悲歡離合轉眼都是空,那一轉身一回眸的幽怨和百媚千嬌,如同刀割火燒般鐫刻在趙烈的內心深處!

朦朧光線下,宋青河如花蕾般地迎風招搖,花開不敗,竟是如此逼人的妖嬈,膚勝粉白,臉若桃紅,腕動飄香麝,衣輕任好風,「奴兒可愛那富貴榮華?就給你富貴榮華。奴兒偏愛那纏綿悱惻?就給你纏綿悱惻。奴兒定愛那淡薄恬靜?就給你淡薄恬靜。奴兒是愛那世情絢麗?就給你世情絢麗。」聲音婉約纏綿悱惻,讓人醉生夢死,可是落在趙烈耳中卻是別有一番微妙滋味,渾身難受,忍不住猛然打了個冷戰。

趙烈久久凝視宋青河痴痴纏綿的目光,似乎產生了錯覺,彷彿宋青河乃是美貌如花的女子,而非統領鐵血聯盟數千強悍幫眾的總盟主,他心中頓時泛起無比怪異的感覺,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根本無法描述,渾身不自在,不舒服,心中的迷茫,困惑和驚異堆滿了心胸,恍惚間產生了疑問,「這真的是那個深沉陰險的宋青河嗎?為何如此妖艷迷人?難道我是在夢中,可就算在夢中也不會有如此荒誕的事情。」

宋青河飄然退到台下,餘音繞梁,密密麻麻的觀眾依然沉浸在婉約妖嬈的戲曲中,如痴如醉。良久,他們才紛紛起身爆發出猛烈的掌聲,可是直到此時,趙烈還沒有從剛才的震撼中完全恢複過來,嘴巴也還沒有合上,眼前還是不停浮現妖艷身影和哀怨眼神。

宋青河輕輕坐在了趙烈前面,早就褪下了身上的女裝和臉上胭脂,依然秀美如女人,目光似是視若無睹,眼神沒有驚異又或嗔怒的任何變化,語氣保持平靜冷淡,輕柔道:「我做事向來說到做到,絕對不會遲到,我早就已經到這裡了。」

月色影射下的水雲間似乎有影兒在搖,也有枝兒在擺,也是一樣的綠,也是一樣的柔,虛虛實實的,似幻非幻般,如期而至的變換,一切都來得那麼悠閑,去的那麼自然,什麼痕迹也沒有留下,感覺如同在夢幻之中,趙烈眼睛一眨不眨,靜靜地凝視了宋青河許久,還是未能完全想通明了,這是第一次跟宋青河這麼長時間的近距離相對,他忽然感受到了宋青河身上殘留的余香。

趙烈勉強平息震驚心緒,沉聲道:「從第一眼望到你的時候,我就看到了你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野心和異乎尋常的冷靜,可是卻不知道你居然擁有如此深厚的唱戲功底,若是你未選擇江湖,而是成為戲子,恐怕早就成為了天下聞名的戲子。江湖中能讓我心存感激的沒有幾人,你就是其中之一,不但曾經三番五次放過我,而且給予了極大幫助,我們之間既非朋友,也非敵人,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宋青河忽然宛爾一笑,更有著令人著迷的千古風情,娓娓柔聲道:「我首次與你邂逅在凄美山谷,你把頭靜靜埋在那條清澈見底的溪水中,還清晰記得你那濕漉漉的長髮和明媚眼神。其實我清楚知道你也同樣野心勃勃,我不殺你,也是因為你有利用的價值。你依靠堅強意志和頑強不屈的奮鬥,經歷無數強悍搏殺後,終於一步步登上的權力的高峰,獲得成功,名動江湖,統帥著實力強大的黑虎幫,我們之間遲早會走到兵刃想見的地步。可是我並不懼怕壓力,心中反而涌動著喜悅和興奮,今日你獨自前來,而且身邊未帶長刀,就不怕我乘機殺了你嗎?」

趙烈心中怪異荒誕的滋味越發濃重,深黑沉鬱的眼眸彷佛也籠著一層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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