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情萬種(上) 第一百零一章 白衣勝雪

怒雪飄飛,天地肅殺,千里河山一片銀白,幾無雜色,漫天雪花中,一輛華麗馬車緩緩在空曠的道路上行駛,滾動的車輪碾碎了滾滾紅塵的萬丈冰雪,十多騎駿馬賓士在前後,護衛在馬車周圍。

當先一匹馬上之人卻是英雄會的燕輝,他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時也帶著三分笑意,卻說不出的令人喜歡,只有他腰下斜佩的長劍,才令人微覺害怕,但那劍鞘亦是破舊古老,又令人覺得利劍雖是殺人兇器,只是佩在他身上,便沒有什麼可害怕的。

趕車的黑白雙煞忽然吆喝一聲,勒住了四匹駿馬拉著的馬車。南宮無雪掀起用貂皮做成的帘子,推開窗戶,薄薄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臉看來更瘦削,他忽然低聲咳嗽起來,不停的咳嗽,蒼白的臉上頓時泛起明媚的嫣紅。

南宮無雪的手指修長而有力,緊緊握住了一個精美的碧色荷包,這是展瑩生前親手綉給他的,荷包的輪廓和線條看來是那麼柔和而優美,看來就象是活的,不但給了它動人的線條,也給了它生命和靈魂,他痴痴地瞧著,也不知瞧了多少時候。

蒼茫雪色里,恍惚間,展瑩似乎撐一把油布黃傘,一身素色布衣,冉冉移步在斷橋岸邊,憑欄而眺,痴痴守候的身影,脈脈無語的期待,春去秋來,風綠了樹梢,冬雪瀰漫,伊人已飄遠,那抹不慎丟下的余香,兀自繚繞糾纏了不休,不經意地卷襲了聲聲嘆息,南宮無雪已恍然入夢。

黑白雙剎全身沒幾兩肉,都披著寬大的長袍,四隻黑晶晶突出的死魚眼珠子發出幽冷的鬼火,目光就如鷙鷹般銳利,但等到他們目光移向南宮無雪時,立刻就變得柔和恭敬,而且充滿了忠誠和同情,黑無常沉聲道:「主人好多年未染風寒了,此時馬車的輪轂損壞了,無法繼續前行,我們不如在附近找個客棧好好休息一下。」

南宮無雪心神震動,方驀然回得神來,留戀不堪回首,展瑩的影子黯然消逝,他心裡縱然是不舍了千心萬願,也只得匆匆如此般,心卻越發痛楚,彎腰開始了猛烈咳嗽,臉色異常蒼白,心裡仍不禁隱隱感覺到一陣陣刺痛。

黑無常話未說完,只見眼前人影一花,秦雪已經俏生生站在南宮無雪身邊,窈窕身子穿著雪白的衣衫,神采飛揚,體態風流,她溫柔地扶在他的後背道:「江湖豪傑雖說極難染病,可是病來如山倒,公子還是不要連夜趕路了,這些日子我們已經踏遍中原大地,根本沒有水妖幻女月如水的蹤跡,也許妖女並不在中原。」

燕輝回頭沉吟道:「英雄會的數千幫眾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四處嚴密搜捕,只要水妖幻女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必然無法逃脫,據說水妖幻女從小在江南長大,也許藏匿在江南水鄉,不過目前江南已是黑虎幫的地盤,我們不宜孤軍深入到黑虎幫的勢力範圍。」

南宮無雪神色悲傷,碧雲山莊的血案如同夢魘日夜折磨著他,幾隻黑色烏鴉拍著翅膀,「呱呱」兩聲,忽然落在旁邊光禿的枝丫上,樹枝被踩得上下晃悠,他的目光落到了樹枝上,烏鴉拍拍翅膀,他的心也隨著禿枝上下顫悠,「咔嚓」一聲,他的心似乎被悲痛折斷了。

南宮無雪抬頭凝視白雪茫茫的原野,雙眼竟彷彿是碧綠色的,彷彿春風吹動的柳枝,溫柔而靈活,又彷彿夏日陽光下的海水,充滿了無法描述的活力,忽然沉聲道:「我們馬上到江南尋找水妖幻女,無論天涯海角,我一定要親手殺了這個妖女!」

雪似乎終於停了,天地間的寒氣卻更重,寂寞也更濃,南宮無雪隨手朝馬車拂出,架在四匹駿馬身上的木套瞬間斷裂為粉末,他挺直腰板微笑道:「馬車壞了,我們還可以繼續騎馬前行,我不想休息。」

溶化了的冰雪沿著南宮無雪的臉流到脖子里,他身上只穿件單薄華麗的衣服,神態依然高貴儒雅,雖然站在泥濘的雪地中,身子依然一塵不染,飄逸如風,彷彿世間所有的冰雪,疾病,嚴寒,疲倦,勞累,飢餓,都不能令他屈服。

黑虎山澗裹滿了晶瑩白雪,一道飛瀑依然從布滿寒冰的峭壁之間飛流而下,中午毫無熱量的柔和陽光在瀑布下方深潭中瀰漫的冰冷水霧上映出了絢爛彩虹,雪後天霽,晴空驕陽,萬物被潔白覆蓋,空氣鮮潤而清新。

趙烈抬頭凝視瑰麗瀑布,當年初入江湖,曾經滿懷夢想加入了黑虎幫,那時經常在瀑布沖涼,往事總是不由自主地漂浮眼前。

藍色長袍緩緩褪去,趙烈解開了纏在肩頭的紗布,傷口已經痊癒,隆起的肌肉上殘留著明顯和傷痕,他驀然衝到了瀑布下面,冰冷猛烈的水流衝擊著強悍的身子,大吼一聲,感到了無比的爽快,傲然逆流飛身而上,濺出了巨大水花,硬生生頂著瀑布的巨大壓力,凌空飛到高達數十丈瀑布的上方,渾身充滿了力量,冷冷凝望廣袤的大好河山。

連續數十次逆流而上後,趙烈悠然飄落,身上強勁的肌肉似乎快要爆炸,充沛真氣讓金色長髮無風舞動,靜靜盤腿坐在瀑布下方深譚旁邊的岩石上,渾身熱氣騰騰,體內經脈氣息流暢自然,閉目靜心,不片晌便進人潛修默運的境界,濕漉漉的身子很快變得乾燥,雙眼合得只留一線空隙,隱見內中閃閃有神的眸子,杭州苦戰風火神拳陳浪後,他領悟頗多,無論是武學修為還是精神力量又得到了提高。

良久,趙烈驀然站了起來,肩寬要細,古銅色的肌肉強悍而協調。張旺財的灰色身影忽然出現在不遠處的山崖上,他靜靜走到趙烈身後,久久凝視趙烈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他的眼中充滿了尊敬和欽佩。

張旺財低聲道:「大哥,我接到密報,丐幫幫主吳沖寒和鐵血聯盟總盟主宋青河最近連續遭到了神秘殺手組織的暗殺,不過那些殺手都失敗了,我覺得這些暗殺和前段時間大哥遭到了暗殺有關聯。」

寒風刺骨,趙烈赤裸上身,可是卻沒有感到寒冷,久久聆聽沉思。張旺財繼續道:「其中丐幫幫主吳沖寒遭受的暗殺最為猛烈,竟然連續遭到五六次襲擊,可是全部吳沖寒沉穩化解,昨天他更是被黑榜排名第六的冷月飛劍樓雨襲擊,吳沖寒不愧為六大門派的幫主,一身功力驚世駭俗,性格寧折不彎,雖然左眼被樓雨刺中,依然用手中殘破斷劍斬斷了樓雨的冷月飛劍,拚死斬殺了劍法飄逸如神的冷月飛劍樓雨,丐幫上下無不欽佩吳沖寒身上的浩然罡氣!」

「吳沖寒乃是江湖難得鐵漢,功力藏而不露,真氣雄厚純正,我曾經與他交手,他的功力在我之上,可是沒想到他竟然能夠擊敗黑榜排名第六的冷月飛劍,據說樓雨劍法如神,曾經把武當派裂空劍虛無道長的師兄刺殺於劍下,光就劍法而論,恐怕在黑道僅次於蕭碧痕。」 趙烈說到最後,忍不住深深一聲嘆息,「吳兄渾身正氣,性格豪爽,精明能幹,光明磊落,我和他本可成為肝膽相照的朋友,可惜他為人太過迂腐正直,把所謂的 「忠信仁義」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哎!」

趙烈思索片刻,沉吟道:「這個神秘的殺手組織顯然和突厥有關,吳沖寒率領丐幫與突厥浴血激戰,突厥自然對吳沖寒恨之如骨,這個神秘殺手組織的規模實力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料,裡面似乎混雜了大量黑榜高手。突厥帝國在玉門關外鎩羽而歸,顯然並未死心,居然想讓中原武林自相殘殺,而他們則漁翁得利,簡直是痴人妄想!你馬上吩咐周長空加緊調查,儘快查明殺手組織的底細,此事不宜拖下去,必須想個辦法解決,否則敵人在暗處,我們始終充滿極大風險。」他目光閃爍,臉上逐漸露出了冷笑。

張旺財恭敬道:「鐵血聯盟總盟主宋青河已經派人送來消息,希望能和黑虎幫聯手幹掉英雄會,南宮世家的滅門慘案重創了英雄會,南宮無雪四處追殺兇手,根本不能把心思放在英雄會,目前英雄會幫眾士氣低落,若是能和鐵血聯盟南北夾攻,應該可以一舉擊敗橫亘長江的英雄會。」

凜冽的寒風吹過,陡峭山峰上的積雪如煙霧般瀰漫落下,趙烈忽然感到有些涼意,眼神亦如霧,久久沉思後淡淡道:「黑虎幫在江南已經站穩腳跟,英雄會雖然連續遭受沉重打擊,但實力不容小視,若黑虎幫真的和鐵血聯盟聯手攻擊英雄會,必然會是一場血戰,放眼世間滄海桑田,血流成河並不能稱霸江湖,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

張旺財不再說話,眼中射出了欽佩目光,黑虎幫想要不戰而吞併英雄會實在比登天還難,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是趙烈很久以前就開始謀劃,而且已經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只要有一絲機會就絕不會放棄,這就是趙烈一貫的風格。

寒風凌厲,氣溫越來越低。良久,張旺財忽然沉聲道:「南宮無雪儒雅高傲,絕不會向大哥低頭,而此刻南宮無雪為了追殺水妖幻女,已經深入到了黑虎幫的地盤,如果想要殺死他,這次是絕佳的機會,稍縱既逝。」

瑰麗飛瀑傾瀉而下,水聲轟隆,水霧瀰漫,趙烈的雙眼閃過了冰冷殺意,但很快瀰漫著蕭瑟之意,忽然披上了藍色長袍,轉身對旺財冷冷道:「該殺的人,我絕不手軟,可是不該殺的人也絕不能殺,光憑打打殺殺絕對無法征服江湖,無論結果如何,我也要儘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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