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傻子的新婚

夏末秋至的時節,山溝寨迎來了一件稀罕事——陸老殘撿來的那個痴痴傻傻的野小子,竟然成親了。

破敗不堪的院門上的大紅喜字,莫名的帶著一種荒誕的感覺。

想起昨天的婚禮,山溝寨的村民們,依然有些恍惚,總感覺這事兒實在是太不真實了。

「那姑娘,別看長得水靈,八成跟傻子一樣,腦子有問題。」六嬸兒非常不謹慎的斷言道,「不然怎麼會上杆子的非要嫁給陸傻子?」

「六嬸兒說的是。」一個小青年極為認同六嬸兒的觀點,笑了一聲,又有些酸溜溜的說道,「不過,就算也是個傻子,可單憑那長相,那陸傻子也真是走了狗屎運啊。」

「嘿……你們說,那陸傻子整日里傻的厲害,吃喝拉撒都不懂,昨晚上他是怎麼洞房的?」說話的人極為猥瑣的笑了一聲。

眾人一頓鬨笑。男人們笑的最是大聲,那些老娘們兒,自然也不介意,跟著大笑。唯有一個新嫁來山溝寨的小媳婦,臉上紅了一下,也是忍不住笑。笑了一陣,那小媳婦問六嬸兒,「六嬸子,這陸傻子,是怎麼傻的?」

「咳,天生的。」六嬸兒說道,「那陸老殘是個啞巴,一輩子沒娶親。十九年前,在落煙山上撿回來一個男嬰。你六叔跟陸老殘逗趣,說這孩子是野地里撿來的,就叫陸野吧。陸老殘本指望著陸野能給自己養老送終,沒成想陸野漸漸長大,竟然是個傻子。整日里就跟沒了魂兒似的,痴痴傻傻的,屎尿不知。陸老殘也是心眼兒好,沒捨得丟掉,就這麼一直養著。」

那小媳婦這才明白,哦了一聲。

又有人問道,「那新娘子哪裡來的?不是咱這一帶的吧?沒聽說誰家有這麼水靈的姑娘啊。」

六嬸兒道,「這事兒我問過石頭鎮上的一個親戚,說是前些天陸老殘領著陸傻子去石頭鎮上趕集,剛巧碰上這姑娘。這姑娘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應該是遠路來的。肯定也是腦子不好使的,不然怎麼就是看了那陸傻子一眼,就非要嫁給他呢?唉……」六嬸兒又嘆了一口氣,「一個啞巴,養了個傻兒子,本來就已經很可憐了,偏偏又娶了個傻媳婦,真是造孽。一家子可憐人,不提他們了。說起來,你們聽說沒有,陸三兒家的那個丫頭,成了落煙宗的內門弟子了。」

相較於傻子成親,村民們對於修真者的興趣更大。

陸三兒家的丫頭陸媛鳳,六歲的時候,被落煙山脈深處的落煙宗修真高手看中,帶去落煙宗學習修真。不過十年時間,竟然已經達到凝脈期,成了落煙宗的內門弟子,這樣的資質和際遇,自然會讓許多人羨慕、嫉妒。

修真,是每一個普通人最大的夢想。

村民們議論著陸媛鳳,議論著落煙宗那些飛天遁地的修真高手的時候,陸老殘已經在自家的農田裡勞作了一上午。

兒子成親了,陸老殘卻高興不起來。到現在他都想不明白,那個叫林再的姑娘,為什麼就非要嫁給自己的傻兒子呢?

這事兒透著蹊蹺。

可要說那姑娘沒安好心,另有所圖吧,又不大可能。畢竟自家家徒四壁,除了這三畝薄田和四間破舊老屋之外,別的什麼也沒有了。

原本陸老殘是拒絕了這門親事的,事出反常必有妖,陸老殘不放心。可那林再卻說能治好傻兒子的病症,這才讓陸老殘猶豫起來。更何況,林再看似隨意的徒手將一個雞蛋大小的鵝卵石捏成粉碎的舉動,更讓陸老殘不敢再拒絕了。

這個林再,是一個修真者。

對於世俗人而言,修真者,絕對是不能得罪的。

林再說了,她不希望山溝寨的村民知道她是個修真者。

至於原因,陸老殘不清楚。

眼看著日頭高掛,到了吃午飯的時候,陸老殘便在自家田裡摘了些青菜,回了寨子里。

推開自家破舊的院門,陸老殘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槐樹下閉目養神的林再。林再穿著一身灰布衣服,像個男人一樣束著頭髮,俊美的一張臉蛋兒,猶如一塊兒精雕細琢的璞玉。

陸老殘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低聲說道,「阿巴阿巴。」

林再睜開眼,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略有不滿道,「知道你回來了,別阿巴阿巴了。」哼了一聲,看到陸野手裡的青菜,又道,「做飯去吧。」

陸老殘應了一聲,一頭扎進了廚房。

林再抬頭看看天,秀眉微蹙。

湛藍天空,萬里無雲。

當真是個好天氣。

「到底是為什麼?」林再輕聲呢喃,良久,呼出一口氣,起身回到西間。

新婚的大紅喜字依然貼在牆上,房間里的一切,雖然簡陋,但大多都是嶄新的。不過,即便如此,依然還是難掩一股子騷臭味兒。

門窗被林再打開,涼了一上午,依然難免異味。

林再皺著小鼻子,看了一眼站在房間里,褲襠里濕漉漉的陸野。「嘿!還真是傻的厲害,竟然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站一上午了。」

陸野看起來十八九歲年紀,雙目無神而空洞。若是躺在那裡,簡直就跟一具死屍無異。看著眼前的陸野,林再沉吟良久,呼出一口氣來。

世事無常,天道輪迴。

誰能想到,當年橫掃魔域,以一人之力封閉了魔域通道的傢伙,如今竟然落得這般下場?

林再忽然嘿嘿的笑了一聲,之後抬起手來,捏著陸野的臉,低聲說道,「喂!你不是很囂張嗎?你不是要殺了我嗎?來啊!來啊!」說著,還拍了拍陸野的臉。又拿起桌上的雞毛撣子,拽掉一根雞毛,塞進了陸野嘴巴里,「來,吃飯。」

陸野依然瞪著空洞的眼睛,面無表情,嘴巴條件反射般的上下嚼動,片刻,便把那雞毛咽進了肚子里。

「嘿嘿嘿……」林再俊美的容顏上,露出殘忍的笑容來。

房門外傳來動靜,陸老殘做好了飯。

吃過了飯,陸老殘又下地幹活,林再則把陸野拉到院子里,讓他就那麼站著,自己則回到房間里,盤腿坐在床上,開始運功打坐。

天黑下來的時候,林再又把陸野拉回房間里,讓他跟自己一樣,盤腿坐在自己面前,之後呼出一口氣,看著陸野獃滯的神情,林再一臉厭棄。

「都變成了這樣,神識的自我防護還這麼厲害,真是服了你了。」林再哼了一聲,「那又如何?昨晚能打通你的神識通道,今天我就能進入你的神識!」

林再伸出修長的手指,點在了陸野的額頭上。

……

傍晚時分的都市,燈紅酒綠,霓光炫彩。

陸野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步履匆匆,面露愁容。

時不時的,陸野會伸手揉一下太陽穴。

自從昨天傍晚時分開始,腦袋不知何故脹痛的厲害,好像有什麼人拿著鎚子敲打自己的腦袋似的。連著跑了好幾家醫院做檢查,錢花的跟流水似的,卻也沒檢查出個所以然來。

腦子有些發懵,走路都有些頭重腳輕了。

除了頭痛,還時不時的有些眩暈,高血壓似的。

終於有些受不了,陸野抱著腦袋,蹲在馬路邊,痛苦的拿手捶打腦袋。

「喂……」一個清麗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陸野強忍著頭痛和眩暈,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個極為漂亮的女孩兒。

女孩兒的穿著真是好奇怪,一身灰布衣服,像個古代人似的。

「你……」陸野不認識這個女孩兒。

女孩兒輕聲嘆氣,在陸野面前蹲下,伸出小手,輕輕的撫摸著陸野的臉。「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我們……認識?」

「我是甘藍啊,你還記得嗎?」

「甘藍?」陸野怔住了。

好熟悉的名字,在哪裡聽過?

記憶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忽然炸開。

陸野的身子晃了一下,強忍住了沒有昏倒。他怔怔的盯著面前的女孩兒,問,「甘藍……是誰?」

「我是你的妻子。萬劍山上,葬劍碑旁……」

甘藍?!

萬劍山?!

葬劍碑?!

陸野腦子裡轟的一下,猛然間,好似想起了什麼。

女孩兒看著陸野,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醒醒吧,夫君。這一切,只是你意識中的世界而已。都是虛幻的……」

陸野豁然起身,看著面前的女孩兒,腦子裡卻忽然一片空白,身子軟軟的仰倒……

……

眼看著陸野軟軟的躺倒在床上,林再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成功了!

嘿!

林再笑著,臉色卻忽然一僵。

嘴角有血絲溢出來。

「好厲害的神識……」林再悶哼了一聲,臉現怒容。「怪不得……一千多年前,在葬劍碑旁,你能一劍殺了我。」

正說著,那昏迷不醒的陸野,忽然猛地坐了起來。猶如一個溺水的人,狠狠的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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