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溯洄從之 第五關 女兒國

桑谷雋一覺醒來,左右不見阿茝,再看到鬆軟的黃土上划了幾個字,得知阿茝趁他睡著誘引河伯去了,不由大吃一驚,急忙向小鏡湖的方向跑去。沿著小溪跑沒多遠,便見遠遠一個大浪追著一個小浪湧來,猛地大浪加速狂涌,吞沒了小浪,一個女子從浪中被沖了出來,跌在河灘上,正是阿茝。

「哈哈哈哈……」笑聲中一個老者踏浪而出,躊躇滿志地向阿茝逼來。

桑谷雋離得遠了,一時趕不上,正在著急,阿茝抬頭看見他,大叫道:「快!去通知長老把『水之鑒』毀了!不能落在他手裡!」

桑谷雋一愣,隨即會意,轉身便逃。背後水聲大作,那老者聽了阿茝的話果然向他追來。

桑谷雋一腳才踏入沼澤,巨浪沖了過來,一股倒卷的力量幾乎把他扯下河去。他忙運氣定了定身形,兩三個起落,逃入了沼澤的中心。這才回過頭來,不由大吃一驚:那寬不過七八步的小河,不知何時漲成數十丈寬的大水,把兩岸的林木草石都淹沒了。大浪一個接一個地向沼澤地湧來,不一會便把沼澤地漫成一個湖泊,桑谷雋一退再退,終於退到山檐下,不得已攀岩而上。

「哈哈,小子,你逃不掉的!」那老者踏著一股龍捲風形狀的水柱,向桑谷雋衝來,桑谷雋爬得多高,那水柱就聳得多高,到桑谷雋爬到崖頂,那水柱已高與山崖齊肩,老者站在水柱上,與桑谷雋對峙著,兩人相距不及二十丈。桑谷雋往低下一望:崖底水位還在不斷升高。

「哈哈,小子,你逃不掉啦。」老者道:「見水就逃,你不是水族的吧。是那小娘們的相好么?」

桑谷雋冷冷道:「你又是誰?」

「嘿!讓你小子知道你爺爺的威名!你爺爺乃是大夏王都鎮都四門·河伯掌是也!」

桑谷雋冷笑道:「夏都的四隻烏龜,就來了你一隻么?」

河伯·東郭馮夷聞言怒道:「小子你找死!」怒喝聲中湖泊中射出兩股水箭,卻不是直射桑谷雋,而是射向桑谷雋的上空,兩股水箭激蕩在一起,化作滿天飛雨,把桑谷雋周圍十丈的地方全籠罩住了。

阿茝躲在偏僻處,眼見那水罩濺出來的水滴,指甲大的一小滴也能把拳頭大的石頭砸成粉碎,知道這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被河伯異化了的重水。沒多久桑谷雋所在的山崖就被重水衝擊得凌亂剝落——外圍尚且如此厲害,「他身處水罩中心,這,這可怎麼辦!」

「小娘們,擔心是嗎?」東郭馮夷對著阿茝藏匿的方向冷笑道:「不用擔心了,我擔保你的小相好保證已經粉身碎骨了!對河伯大人不敬,這就是下場!你乖乖給我帶路,還可……」

「還可怎樣?」桑谷雋的聲音打斷了東郭馮夷,倒讓河伯著實吃了一驚:「你還沒死!」

雨水落盡,卻不見桑谷雋的身影,只見山崖之上多了一塊巨岩,巨岩一陣聳動,突然爆炸,千百稜角石彈不停地向東郭馮夷暴射過來。東郭馮夷祭起「河盤江繞」,一片大水白帶一般環繞盤旋,護住了他,石彈碰到水帶,無不被流水的衝力帶得斜飛出去。一時間湖山對峙,水石激蕩,空中重水如亂箭,石彈如流矢,阿茝躲在水底,越躲越遠,一直退到一個山凹之中,這才不受波及。

東郭馮夷狂笑道:「小子!剛才算老夫小看了你!不過你要只有這點本事,還是早點束手就擒吧。川流不息·蝕山!」

圍住山崖的水突然變成黑色,草木一觸便死,甚至連岩石也抵擋不了這些黑水的侵蝕。在黑水不斷的腐蝕下,岩石毀,山樑斷,桑谷雋所在的山崖漸漸變成一座孤峰。

「小子,你已陷入死地,束手就擒吧!噫!怎麼回事?」

東郭馮夷突然發現水力後勁不足,圍住孤峰的黑水竟有退潮之勢。回頭一看,不由大駭:一座大壩在背後悄沒聲息地隆起,幾乎就要破水而出,如果被這大壩隆出水平面,隔斷了水源,這個小湖非變成一灘死水不可。

「天一生水·漫!」在河伯的催動下,大壩外水位猛漲,迅速抬高。

桑谷雋冷笑一聲,道:「太遲了!息壤·水來土湮!」大壩隨著水位的升高而繼續隆起,和水面保持半尺的距離。

東郭馮夷眼見水漲壩高,雖然這小河直通大江,但水位越高,從大江調水過來也越來越難。正自焦急,卻聽桑谷雋狂笑道:「老烏龜!還沒完呢!看好!田字訣·阡陌壟·湖水斷!」

以桑谷雋所在孤峰為軸心,轟隆隆隆起兩道十字形的大壩,如同井田阡陌般把河伯造出來的湖區隔成四塊,作個「田」字。水勢被分割以後,河伯所能掌控的水力大減,護在身周的「河盤江繞帶」力道減弱,桑谷雋的石彈流矢趁勢攻入,逼得河伯在水柱上左閃右避,狼狽不堪。驀地噗的一聲,河伯一不留神,被一塊巨石擦過額頭,登時鮮血長流,立足不穩,掉下湖底。

桑谷雋喜道:「妙極!」雙手作訣唱道:「艮·連山·湮土·黃泉沼——現!」

一陣地動山搖,大壩隆出水面,後來之水斷絕,湖岸山峰泥沙俱下,田字湖中湖水漸漸渾濁,白湖水變成黃湖水,黃湖水變作和稀泥。阿茝也陷身泥濘之中,但想到終於困住那個河伯了,心中卻大喜。正要爬出山凹,突然兩邊閃避一陣劇烈搖晃,山凹外泥濘倒涌過來,淹得她直至沒頂。阿茝掙扎著浮出渾濁的水面,透過山凹的縫隙偷望:不由大吃一驚,田字湖不知何時出現一隻巨龜,銅甲象牙,一個老者滿身爛泥,頭頂鮮紅,正是河伯·東郭馮夷。阿茝暗暗擔心,望向小孤峰,桑谷雋臉上既不訝異,也不驚恐,反而笑道:「這是冥靈么?可惜你已經身陷死地,就是把玄武叫出來也沒用。」

東郭馮夷怒道:「且看誰身陷死地!冥靈!取水!」

冥靈巨喉長嘶,震得沼澤漣漪蕩蕩,群山落石紛紛。隨著冥靈的吼聲,九道水柱從地底噴出,日影移一分,泥土消融,沼澤變黃水;日影移二分,泥沙沉澱,黃水變清泉;日影移三分,九道水柱由垂直噴涌改為斜射,從九個方向向桑谷雋射來。

桑谷雋大笑道:「老烏龜,這就是你壓箱底的功夫了嗎?」右手張開,貼著地面,喝道:「峰巒聚·千山怒!」

就在被水柱擊中的那一刻,桑谷雋腳下孤峰產生變態,山石好像活了過來一般不斷蠕動,把桑谷雋裹了起來,擋住了巨浪的衝擊。水落石出,一頭山嶽般的地狼在山水幻影中現身。

東郭馮夷驚道:「巍峒!」

地狼巍峒身如山崖,面對水柱的衝擊絲毫不懼,兩眼直逼巨龜冥靈,作勢進攻。

桑谷雋上次在巫女峰下和江離相爭而召喚出巍峒,當時就像有八百斤力氣卻去舉千斤鼎,吃力異常。而這次召出巍峒,卻覺全身氣息和巍峒合為一體,全無窒滯,舉手投足之間,均感行有餘力,心中痛快,叫道:「東郭馮夷,乖乖伏地認輸,小爺就饒你這一著!」

東郭馮夷冷笑道:「你就算召喚出巍峒,勝負也只是五五之數!」

桑谷雋笑道:「實力相捋,形勢卻於你不利!難道你到現在還看不出這是損位么!我處主勢,你處奴勢,今日之勢,你逃不了了!」

東郭馮夷嘿然道:「形勢相破,順逆相生,諒你你這點年紀,能有多少道行!也來跟老夫談主勢奴勢!」說著再催水勢,來漫孤峰和巍峒。這地底雖然剛好有一條暗河,但他從地底取水,遠比從江河調水吃力地多,水勢上升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桑谷雋笑道:「還強嘴!浸而不亢,限而不溢——窒!」把東郭馮夷抽調上來的水柱變成半泥半水。

東郭馮夷口上不肯認輸,心中早就暗暗叫苦,眼見九大水柱中泥沙漸多,清泉漸少,田字大壩越壟越高,冥靈腳下泥濘越陷越深,知道今日有敗無勝。突然聽見阿茝叫道:「怪魚!是怪魚!他召怪魚來助戰!小心!」

東郭馮夷心中愕然:「那些蝦兵蟹將對付這小子哪裡有什麼用處?我哪會召來礙手礙腳?」

回頭一看,無數魚怪蝦蟹逆水而來,攀過大壩,果然是自己的屬下。但看它們的狼狽相,哪裡是來助戰,分明是在逃命:「是誰讓它們嚇成這個樣子?難道是那個女人從水晶里跑出來了?咦!這是什麼味道?」

隨著空氣中傳來一陣清香,天上一駕馬車如風掠來,那車根盤葉結,芬芳陣陣,車上倚著一美少年,憑拭下望,問道:「桑兄,還沒拿住東郭老兒么?可要幫忙?」

東郭馮夷見了這美少年這等氣勢先吃了一驚,不等桑谷雋應答這少年,大聲叫道:「小子,你竟然找幫手,爺爺不玩了。」找了這個下台階,喚個「破」聲,冥靈鱗甲崩裂,如萬千飛斧般向桑谷雋割去。東郭馮夷趁著桑谷雋抵擋的空擋,讓冥靈變成一條滑不溜手的大泥鰍,自己一頭鑽進了它的肛門。

江離冷笑道:「想逃么?真不要臉!」雙手結印,沼澤中長出根根帶刺的水草,來纏泥鰍。卻聽桑谷雋喝道:「不用你插手,我自拿它!」江離嘆了口氣,收了水草陣。

桑谷雋打落了飛襲而來的鱗甲,催促巍峒向那大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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