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任飄萍·不系舟 第十二關 身世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中的雷旭正期待著對手的頸骨被自己的血影勒斷的聲音,但聽到的卻是血影籠罩下的一聲長嘆。這聲長嘆彷彿是在說:本來,我並沒有打算直接介入你們小一輩的爭鬥……

有莘不破大喜,血晨大驚,但所有的反應都來不及了。在電光火石的那一瞬間,有莘羖的手從血影中伸了出來,往那晃若實體的血影上一掏。

雷旭沒有落下風,因為根本就沒有對抗的過程,有莘羖一出手,戰鬥就結束了。血影之蟒煙消雲散,雷旭的整個身子也停頓在那裡。唯一證明他還活著的,是那對充滿恐懼的眼睛,那是自知必死的人才有的眼神!

雷旭唯一還能活動的眼珠緊緊地盯著有莘羖手掌中漂浮著的一團指頭大小、緩緩蠕動、若有若無的血塊。

有莘不破眼睛一亮:「這就是他不死的秘密『元嬰』嗎?」

有莘羖點了點頭。血教的肉身修鍊號稱天下第一,如果不能毀滅血宗傳人的血嬰兒,他們就有無限次復活的可能性。

「我懂了。」有莘不破說,「但怎麼找到他們的血嬰兒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有莘羖笑了笑,並不說話,因為有莘不破這個問題也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清楚的。但他制住血嬰兒的手掌卻開始收攏。

「不要——」血晨厲聲慘叫著!

雷旭的身體轟然倒地,片刻間便化成一灘血水。

血晨頓時彷彿失掉魂魄般跪倒,突然放聲大哭,跟著放聲大笑,跟著發瘋般爬到那灘腐臭的血水旁邊,用腦袋去撞地面,用指甲抓破自己的臉,用舌頭去舔那些腐爛的血肉和發臭的血水。

有莘不破看得腸胃反轉。他沒想到活著的這傢伙比死了的那傢伙更加令人作嘔!就在這時,地上的血肉炸了開來,化成一片血霧,有莘不破一驚,向後急退,腳下一空,掉下了懸崖,危機間右手急抓,插進了懸崖邊上的岩石,一借力,躍了上來。

崖邊一片狼藉,有莘羖鎮定如恆,坐在一堵不知何處來的銅牆後面。厚達一尺的銅牆在這片刻間竟然已被血霧腐蝕得千瘡百孔。

那個剛剛還在為同伴之死傷心哀嚎的血晨,卻早已杳無蹤影。

「可惜,讓他跑了。」

「不一定跑得掉吧,你的一個同伴追過下去了。」有莘羖說。他仍然安坐在那裡,死了一個雷旭,跑了一個血晨,對他來說都沒什麼所謂。

「我的一個同伴?」

「嗯,剛才一直隱身在岩石後面。那人對你沒有惡意,對那三個人卻充滿戒備,應該是你的同伴。」

「我贏了。」杜若想。濕氣在她的催動下已經攻進了那個火圈。

這時,於公孺嬰又張開了他的弓,落月弓!

「他又想幹什麼?」讓杜若吃驚的是,於公孺嬰的箭這次不是對準了天空,而是瞄向她所在的方向!

「他發現我了,怎麼可能?不!他瞄得偏了。是了,我剛才濕氣催谷得太急,讓他察覺到濕氣的來源!哼!看來他的鷹眼還是沒法看透我的『雲迷』,所以才沒法瞄準!」就在杜若想轉移陣地的時候,於公孺嬰發箭了。

「哼!什麼神箭手!沒看清楚就亂射!啊,好好聽啊,這是什麼聲音?是曲子么?咦?為什麼這麼冷,這,怎麼回事?」

大霧突然消失了,空氣中所有的濕氣都被那一箭「廣寒曲」引到了杜若周圍,結成一塊大冰。

被凍在巨大冰塊中的杜若,憤怒地盯著冰塊外的那個男人。對方僅僅用了一點寒氣,就讓整個形勢逆反!而困住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招來的水氣!

他會怎麼對付自己?是要把自己活活凍死?還是等寒氣耗光自己的體力,再打開冰塊折磨自己?

杜若想求援,可是這會兒動都沒法動。或許自己死掉以後會被血晨和雷旭他們嘲笑吧。一向看不起男人的她,竟然被一個自己以為吃定了的男人一招制服。

見血晨利用雷旭殘存著靈力的血肉施展「血霧之遁」逃命,雒靈就追了下去。其實對追擊血晨她並沒有很大的興趣,只是不想在那種情況下和那個自稱有莘羖的男人見面。師父說過,世上有一個叫有莘羖的人,是天下第一負心男子。雒靈不想在有莘不破面前表露出對有莘羖的厭惡,因為有莘不破很崇拜這個男人,每一次聽到有人提起這個名字都兩眼放光。但雒靈也不想因為有莘不破的原因而討好有莘羖,所以她避開了。

「都已經追出數里了,由他去吧。」雒靈轉了個方向,向車陣掠去。

血晨化作一道血影狂逃,在雒靈轉向的時候也緩了緩,似乎發現了什麼,但這遲疑只持續了一小會,便又加快了速度。

於公孺嬰以祝融之羽引來南方之精,燒化了巨冰。被凍得全身發顫的杜若掉了出來,跌坐在地上,抬起頭,不解地望著於公孺嬰:「為什麼要放了我?」

於公孺嬰在馬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麼話也不說,一勒韁繩,絕塵而去。

「於公孺嬰你給我回來!給我說清楚!」

「於公孺嬰!不殺我!你會後悔的!」

「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杜若聲嘶力竭地叫著,突然發現自己遇上的,是一個完全無法捉摸的男人——就像這個男人的箭一樣。

「不錯不錯。」

杜若猛的抬頭,一個威猛的男人正站在身邊不遠處。竟是巫女峰下那個神秘男子!但杜若卻不認識他。

「你,你是誰?」

那男人彷彿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自顧自贊道:「於公之斯有個好兒子啊!」

烏懸舉起烏金劍正要擊下,給垂死的江離最後一擊。突然臉部一癢,晃開頭一看,驚得瞠目結舌:不知什麼時候,日暈中竟然長出若干枝葉來,剛剛碰到自己臉部的就是一片剛剛長出來的小葉芽!

「不可能!不可能!在太陽上生根發芽!開什麼玩笑!」但是那些枝葉的確是在自己召喚來的幻日中蠶食著太陽之精!

「這,這是什麼法術!沒天理!沒天理啊!」面對這種超乎自己想像力的事情,烏懸的神經幾乎在一瞬間崩潰。

「躲在日暈里不悶么?」

烏懸向下望去,原本裂開的地面正源源不斷地湧出清泉,不知何時已經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形成一個淺淺的小池,深不過膝,清澈見底。拉七香車的木馬歡快地嘶叫著,踐踏著不斷漫開的泉水,沐浴著過分燦爛的陽光,它身上的花開得更香更密了。

幻日長出來的枝葉向下生長,插進水中,植根泥土以後,枝幹迅速變大,長成一株下抵湯谷、上接幻日的大樹。

「扶桑……這莫非是扶桑?」烏懸吼叫道。

「不錯。」江離坐在水中,揚起水滴滋潤自己的肌膚,同時不忘向肩頭上終日熟睡的小銀狐灑上幾點,輕撫幾下它的毛髮。這隻一頭奇怪的寵物,方才幾乎被烤成一張焦狐皮,可它居然還能睡得著覺!

幻日的太陽之精被扶桑吸食得差不多了,烏懸駕著烏金劍降了下來,雙足沒入水中,踏到地面,手一反,緊緊握住自己的烏金寶劍,心中卻一點勝算都沒有。此時此地,有水有木,枉自費了自己偌大真元才幻化出來的「幻日之境」已經被這小子破了!可江離還在不斷地催生扶桑!

「他一定是為了積儲對付我的力量!」烏懸想著,趕忙橫劍當胸,做好了和對手同歸於盡的打算。

江離站了起來,嚇得烏懸連退兩步。但這美少年卻沒有動手的意思。「你為了對付我一個人,把這片土地糟蹋成這個樣子,唉,作孽!」

江離說著,袒露了自己的右肩,露出琉璃一般光滑的肌膚。天下間便是女子也沒幾個有這樣漂亮的肩膀!烏懸雖是一個正兒八經、不懂風情的大男人,可也看得呆了。

這個年輕人就像一朵剛剛出水的芙蓉,又像一個剛剛摘下的青蘋果。如果把烏懸這個大煞風景的傢伙剔除出去,這副圖畫簡直可以令成千上萬男人和女人為慾望而犯罪。

「要動手了嗎?來吧!」烏懸色厲內荏得呼喝道。

江離卻不理會他,伸出赤裸的右臂,按住扶桑,一滴水珠從他修長的手指末端流下來,便如一顆珍珠滾下來,滑過他的手背、手腕、手臂,落在淺淺的池水中,化作一個漣漪。

天色變了:是扶桑樹招來了風,還是風搖動了扶桑樹?是扶桑樹招來了雲,還是雲籠罩住了扶桑樹?青色的閃電耀得烏懸以劍遮眼,雷聲哄哄,是天在發怒,還是江離在發怒?

烏懸挪開劍,「對方要動手了!一定!」他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強敵!不能再留手了。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布滿皺紋的臉上啪啪啪地掉下十幾塊死皮來。

「嘩嘩嘩……」暴雨驟至,雨水沖在烏懸的臉上,死皮落盡,一張年輕陰鬱的臉出現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土地上。這就是那個長相古樸的老者嗎?為什麼他會突然變得這樣年輕?

江離沒興趣知道。他背對著烏懸,彷彿根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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