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任飄萍·不系舟 第四關 青山綠水間有個帥哥強盜

江離手一揮,登時滿天花雨,把四個人都遮住了。原來這三十三條火龍和剛才羋壓驅使的火鴉是一樣的屬性,都是沒有生命的自殺性火獸,觸物即燃。飄在半空的花朵雖然脆弱,但火龍一觸即燃,一燒便燼。一陣小旋風從江離身邊颳了起來,把燒成灰燼的火苗火團吹散。

煙火散盡,只見地面不知何時已紮下了一株桃樹,那桃樹長得好快,三彈指間長成七尺七寸粗粗,九十九丈高,枝如戟,葉如刀,向季連城眾人割去。

那數十隻火鳥連忙展翅高飛。在百丈高空中各自吐出一支火箭,數十支火箭匯聚成一根腰圍粗的大火柱,氣勢洶洶地撞了過來。眼見擋又擋不住,接又不能接,江離突然吟道:「水木清華……」那巨大桃樹根部一個大疙瘩從中裂開,噴出一道腰圍般粗的大水柱,和火柱一撞,半空中水火相激,一半蒸發成雲霧,一半燒成開水落下來,把季連城的陸上人馬嚇得紛紛退開。

羋方在空中呵呵笑道:「五行相生么?了不起。」

他旁邊一個坐著青色火鳥的老者哼了一聲,念動咒語,那青焰鳥突然好像被什麼東西噎住,似乎欲嘔吐卻吐不出什麼東西來,只是喉嚨不斷突起,突然「格達」一聲吐出萬點黑水,向水柱噴去。水柱沾了黑水,也染成淡黑色,竟遇火便著!克火的水柱轉眼變成引火的火柱!

江離嘆息道:「我就知道沒那麼容易。」喝道:「斷!」桃樹停止噴水。眼見半空中無數火團飄然落下,忙往巽位上吹一口氣,激起一陣旋風,把火團倒刮回去。

有莘不破道:「妙極!不要用水了,就用風!」

江離道:「我控風的本事很一般,難不倒對方的。」果然火種沒刮到對方陣勢,風勢便見衰弱,但火種卻不落下,反而被一股倒颳風引上了九霄。

於公孺嬰嘆道:「對方也懂得控風。」取弓在手,卻凝箭不發。

那無數火種被羋方引上天空,在必方周圍聚成一個半徑九十丈的大火球。火球凝而不散,燒而不絕,慢慢移到有莘不破等人的上空,慢慢壓下。那景象,就像天上的太陽降臨大地,讓人產生無處可逃的恐怖感。

有莘不破嚼舌道:「這麼大的火球,不被燒死也被壓死!」於公孺嬰道:「看不見裡面控火的人,我無法下手。」江離道:「這一招叫天火焚城,我也沒辦法了,準備逃吧。」

眼見那大火球離桃樹頂端不過數丈,把桃樹上半部枝葉全烤枯了。江離正要收了這株食了狍鴞千年妖力、被他煉成寶物的「桃之夭夭」,卻聽一聲怒鳴,必方便如發了神經一般從大火球中急沖而出,去勢兇猛,連九十丈的大火球也被它的威勢帶得偏了十幾丈,江離趁勢送一陣旋風,那大火球又飛出數十丈,這才落下,把正東方的那個山頭燒得通紅。陶函商隊眾人見逃過大劫,無不慶幸。但看看不遠處越燒越猛的燎原火勢,又不禁慄慄自危:再來這樣一場大火,可怎麼辦?

幸而羋方座下的必方仍然不斷怒吼狂鳴,上下翻飛,似乎仍然處於失控狀態。

於公孺嬰左右開弓,喝道:「著!」落日弓一箭射中正中必方左翼,從左翼穿了過去,這一箭用的是「引火訣」,沒有傷到這隻神獸,卻吸走了它左翼近一半的火焰;落月弓一箭正中必方右翼,一遇到翅膀上的火焰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箭用的是「冰心訣」,也未傷到這隻靈禽,但也化掉了它右翼近一半的火焰。

半空中經羋方不斷安撫,必方終於漸漸平靜下來,但整個身體卻比原來小了整整一半,身上的火焰也遠不如剛才那樣猛烈。

季連城眾人見連城主也受挫,無不駭然,那坐著青色火鳥的老者又哼了一聲,驅鳥便要上前,一直沒出力的有莘不破躍躍欲試,跨上兩步,卻見羋方擺了擺手,那老者引鳥退後。羋方緩緩降了下來,在離有莘不破等人十幾丈處停住。江離見對方有罷戰之意,也收了「桃之夭夭」。

羋方盯著於公孺嬰,緩緩道:「你為何不用『死靈訣』?」

於公孺嬰道:「小侄功力不純,不敢在世伯面前獻醜。」

羋方嘿然:「功力不純,未必未必;手下留情倒是真的。」又看了看江離道:「在季連城時,我一直不知為何孺嬰賢侄甘心自屈人後,今日一見,嘿嘿,小小年紀,了不起!」

江離笑了笑,道:「城主謬誇了。孺嬰兄的謙讓實讓我居之有愧。」羋方道:「但能令必方臨陣發狂,這份心力更了不起!是你?還是有莘世兄。」

有莘不破笑道:「我可沒這樣的好本事。多半是江離搞的鬼。」

江離淡淡道:「我也沒這好本事。」說著瞄了雒靈一眼。

有莘不破不由一怔。還沒說什麼,便聽半空中羋方笑道:「江山人才代代新。好,羋壓跟著你們,料來不會吃虧。」

有莘不破喜道:「城主肯讓他跟我們走了?」

羋方笑而不答。打個手勢,陸上人馬擁出一輛嶄新的大車來——赫然與方才被他燒化的鷹眼一模一樣,但顯然是輛新車。

羋方道:「孺嬰世侄,這輛車算是我餞行之禮。早在五年之前,於公兄來到季連托我打造三十六輛新車,其用心之良苦,也只有我們這些做了父親的才能完全體會。逝者已矣!但我深知於公兄泉下英靈,也必然希望你能夠拋開過去,坐上新的鷹眼,辟開新的天地。」

於公孺嬰聽到一半,眼中早已全是淚水,待要說話,想到父親如許期望,一時哪裡還說得出話來,雙目含濕,拜倒在地。

羋方道:「小兒就拜託各位了,就此別過。」

有莘不破道:「等等,我去叫羋壓出來和您道別。」

羋方笑道:「男子漢和男子漢,哪來這麼多羅嗦的事情!哈哈哈哈……」

笑聲中眼見左近火勢片刻間已經蔓延數里,燒成一片火海!羋方猛的睜眼怒目,長長吐出一口氣,猛的一吸:咿!那方圓數百丈的山火如水歸海、如鳥歸巢,竟被羋方一口吞了個乾乾淨淨!必方雙翅一振,火焰大張,回翼東歸。季連人眾緊隨其後,一片紅霞慢慢消失在東北天地間。

陶函眾人舉目望了望那一片焦原,無不暗自慶幸。

四老在後方擔心了半天,聽說雙方講和,這才轉憂為喜。看新的鷹眼時,只見裡面還放著四件寶貝:有莘不破的鬼王刀、江離的七香車、於公孺嬰的陶函之海和子母懸珠。此外還有一些羋壓匆匆離家沒來得及帶走的常用事物。

羋壓道:「原來爹爹一開始就沒反對我跟你們走!嗨!早知道我一路就不用躲得這麼辛苦了。」

有莘不破道:「他剛才是試我們本事來著,不過好像仍手下留情了。」

江離冷冷道:「那還用說!難道你真以為就憑剛才我們那幾下三腳貓功夫能擋得住重黎之火!」

羋壓一聽忙道:「對了,剛才你們對陣我都沒看到,阿三他們說場面好大!我只看到天空一團大火,知道爹爹用了天火焚城——這一招你們怎麼化解的呀!有莘哥哥,是你大展神威對不對?你怎麼辦到的?」

有莘聽得大是尷尬,剛才一戰,唯一沒有出力的就是他。本來打架他一定是沖在最前面的,但剛才全是遠程攻擊,有莘不破竟然全無用武之地。忙岔開話題:「我說城主也太客氣了,送我們鷹眼也就算了,怎麼還把這幾件寶貝也留下了。」

江離道:「其實他這樣做的用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哦?」

「這四件寶物的價值,大概是我們現在所有貨物的總和,也是我們新買的二十四架銅車的半值!」

「對。」

「所以有兩種演算法:第一,我們現在所有的貨物,都是羋壓的了。」

「第二呢?」

「第二,對這個銅車隊的擁有權,羋壓佔了至少一小半。」

「所以……」

江離看了看一直眨著眼睛、越來越有興趣的羋壓,總結說:「所以,無論怎麼算,羋壓在商隊里都不是一個客人了,而是我們商隊最大的主人之一!」

「城主,剛才您為何不用重黎之火?」

「嘿嘿,我只是試試他們的本事,難道真能跟一群小孩子一般見識。」

「但這群人的來歷也太雜了。那個有莘不破——光是這個姓,就會惹來殺身之禍!而他居然還堂而皇之地到處招搖,我只怕牽連了少主。」

「哼!共主三代暴虐,大夏的氣數,只怕撐不了多久了。有莘不破不怕惹禍,我們還怕牽連?共主現在就想像當年屠殺有莘氏那樣對我們開刀,只怕也要顧及東方的局勢!」

「那個江離無疑是太一宗嫡傳弟子,但那有莘不破到底是何來歷,城主你看出來了嗎?」

「那人你是見過的,有莘不破的相貌,和他年輕時不像么?有莘羖又是他的親戚!哼!你還猜不出有莘不破這小子的來歷?」

「難道是……」

「多半是他的孫子。也只有他的孫子,才配做伊摯的徒弟。」

「什麼!伊摯!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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