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子失寵 三、失愛於母

在父皇面前失寵已經非常不妥,更糟糕的是,楊勇在母親這邊也失寵了。

在父親那邊是因為不夠艱苦樸素,不夠謙虛謹慎,那麼,在母親這邊又是因為什麼?主要問題是生活作風不夠檢點,不能堅守一夫一妻制。

楊勇還沒當上太子的時候,楊堅夫婦就給他娶了一個姓元的姑娘。這個姑娘的爸爸叫元孝矩,是北魏的皇族,也是北周著名的將軍,跟楊勇門當戶對,應該是門好親事。

沒想到,正是因為出身皇族,又是武將之女的緣故,元姑娘剛強嚴肅有餘,溫柔活潑不足。這樣的性格特點很對婆婆獨孤皇后的胃口,但可惜,完全不是楊勇喜歡的范兒。楊勇曾經跟他的叔叔抱怨說:「阿娘不與我一好婦,亦是可恨!」所以,楊勇當了太子之後,雖然立元氏為妃,卻對她一點兒熱情也沒有。

楊勇不喜歡元妃,那他喜歡誰?他喜歡的人可不少,但最得寵的是一個姓雲的姑娘。這個雲姑娘的爸爸叫雲定興,是個手藝人,在古代地位很低,但此人心眼特別靈活,替人設計個馬鞍,這個馬鞍立刻就成了京城裡的流行樣式,再替人設計個帽子,這種帽子馬上也贏得滿大街人的效仿。

可以想像,這樣的爸爸調教出來的女兒定是心思靈動的。另外,既然是寒門小戶出身,也就不會整天端著個架子,相反,一定是特別溫柔體貼。

楊勇在元妃面前沒有感受過的生活樂趣,在雲姑娘這裡全找補回來了,所以,沒事整天往雲定興家裡跑,跟雲姑娘偷偷約會,甚至還生了一個孩子。既然孩子都生了,雲姑娘當然也就不能住在外面了。楊勇把她接進宮來,封為昭訓。之後接連跟她生了三個兒子。這樣一來,元妃也就徹底失寵了。

楊勇的這種行徑按照古代的一般標準來看並不出格,但是,可把他的母親獨孤皇后給得罪透了。

獨孤皇后為什麼不滿意?因為她奉行一個在今天看來極端合理,而在當時看來卻極端出格的原則,一夫一妻制。

要知道,獨孤皇后可是北朝貴族出身,北朝貴族女性在歷史上是鼎鼎有名的嫉妒成性,獨孤皇后在這個問題上態度尤其堅決。根據《隋書·后妃傳》的記載,十四歲的獨孤伽羅在新婚之夜就讓丈夫楊堅立下誓言,終生只有她一個妻子。

獨孤伽羅為什麼這麼霸氣十足?除了對自身比較自信之外,更重要的是,獨孤夫人的爸爸獨孤信就是楊堅爸爸楊忠的老上級,而獨孤夫人的姐姐當時已經是北周的皇后,所以,獨孤夫人算是下嫁,自然強勢一些。

可是,後來獨孤信不是很快倒台了嗎?楊堅也犯不上怕她一輩子吧。確實,後來獨孤信死了,但獨孤夫人自己卻成長起來了,成了楊堅的賢內助,讓楊堅對她又敬又愛。

有一件事讓楊堅沒齒難忘。北周末期,楊堅剛剛開始輔政的時候,忐忑不安,還在猶豫當權臣還是直接篡位當皇帝的時候,獨孤夫人派人給他傳話說:「大勢已然,騎獸之勢,必不得下,勉之!」意思是說,現在形勢已經是這樣了,你已經是騎虎難下了,所以不如往前再走一步。這一下子堅定了楊堅的信心。

這種審時度勢的能力和堅強果敢的性格讓楊堅佩服得五體投地,情願跟她終身廝守。即便是後來當了皇帝,還是自動自覺地堅守當年的諾言。雖然也按照慣例在後宮設置了一些妃嬪的職位,但是,這些職位都是擺設,而且品位比一般朝代都低,只有獨孤皇后才是三千寵愛在一身。

獨孤皇后這樣做,生活在今天的人肯定高度認可。問題是,她不僅要求隋文帝這樣做,也要求所有人都這樣做,這就有點脫離時代背景了。

舉個例子。當時有個大臣叫長孫覽,此人在平齊之戰中有功,所以,北齊滅亡之後,皇帝就把齊後主的妃嬪庫狄氏賞給他當了小妾。沒想到,長孫覽對庫狄氏一見鍾情,很快就把原配夫人鄭氏冷落到了一邊。鄭夫人一生氣,就把狀告到了獨孤皇后這裡。獨孤皇后可是「妻子權益保障協會主席」,一聽鄭夫人控訴,二話沒說,勒令長孫覽和庫狄氏離婚,終身不許往來。

事實上,不光對長孫覽如此,獨孤皇后無論聽說哪位大臣納妾,都相當反感,如果誰家小妾懷孕就更不得了,她必定得讓隋文帝把這個大臣降級才行,真是疾惡如仇。

現在,太子楊勇居然敢無視母親的訓誡,冷落母親選中的原配夫人,寵幸一個在外面認識的下等人,當然讓她非常惱火。

就這樣,楊勇不僅得罪了父皇,還得罪了母后。

總結一下,楊勇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拋開具體的事情不談,楊勇真正的問題出在他的性格上。

《隋書》寫得非常清楚,就是「率意任情,無矯飾之行」。非常任性,隨心所欲,不喜歡偽裝。換句話來說,明知道自己的有些做法不符合皇帝、皇后的期待,依舊我行我素。這樣的性格跟隋文帝夫婦簡直格格不入。從前面的講述中不難看出,隋文帝夫婦的性格嚴肅、刻板、苛刻。責己嚴,責人更嚴。在這樣一對夫婦面前,任性簡直就是犯罪。

這樣看來,楊勇有這樣的性格,確實不太適合給隋文帝夫婦當太子,失寵當然也就在所難免了。

太子失寵,對於一個國家來講絕對不是好事。不過,有一個人卻因此偷偷地笑了。

誰呢?隋文帝的二兒子,楊勇的弟弟,晉王楊廣,小名阿𡡉。楊廣兩征江南,北破突厥,在王子里表現相當突出。

事實上,楊廣不光功勞大,名聲也挺好。舉個例子。有一次,楊廣帶領士兵出去圍獵,忽然天降大雨,手下趕緊拿來雨衣,請楊廣穿。沒想到,楊廣卻說,將士們都還在淋雨,我怎麼能獨自穿雨衣呢!這樣的仁義之舉馬上在將士中傳遍了。就從這樣一件小事中,也可以反映出,楊廣的政治素質還是相當不錯的。

人有功績,慾望自然也隨之增長,但是,按照中國古代嫡長子繼承製的原則,作為二兒子的楊廣本事再大也沒有接班的希望,這讓他相當無奈。可是現在,眼看哥哥楊勇不討父母喜歡,楊廣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怎樣做才能抓住這個機會?楊廣是個聰明人,他決定,楊勇從哪裡跌倒,自己就從哪裡爬起來。為了取悅隋文帝夫婦,楊廣做了以下三方面的事情。

第一,艱苦樸素。楊勇不是因為過度裝飾鎧甲挨批了嗎?楊廣就把自己王府里所有的屏風、帳子都換成了素縑。既沒有圖案,又沒有顏色,烏壓壓一片,樸素得讓人心疼。

楊勇不是喜歡聲色犬馬嗎?楊廣也反其道而行之,雖然精通音律,但為了政治地位,也暫時忍了,大手一揮,把屋子裡所有樂器的弦都弄斷了,上面落了一層灰也不讓人去擦。為什麼?這是預備著隋文帝檢閱呢。

果然,有一次隋文帝駕臨晉王府,一看這灰頭土臉的屋子,灰頭土臉的破樂器,臉上馬上就綻開了笑容。這個兒子,個性和我一樣嚴肅,只喜歡干正經事,不喜歡花里胡哨的東西。這樣的生活態度,我喜歡!

第二,一夫一妻。討好完老爸,還得討好老媽。老媽不是對生活作風問題特別感興趣嗎?那就在這一點上做足文章。楊廣把晉王府里年輕漂亮的侍女都「屏蔽」了,不讓她們在人前曝光,就留下幾個又老又丑的在外面活動,任誰看了都說,別看晉王年輕,卻不好色。僅僅不好色還不夠,獨孤皇后還特別要求夫婦之間的忠貞。這一點,楊廣更是沒有問題,天天和自己的王妃蕭氏大秀恩愛。

這個蕭妃也不是尋常人物,她本來是隋朝的傀儡政權後梁國主蕭巋的女兒,因為生在二月,按當時迷信的說法就是克父母,按照慣例要溺死。蕭巋不忍心殺害這個小生命,就把她送給了自己的弟弟撫養。沒想到,長到八歲的時候,領養她的叔叔死了,於是,父母又把她託付給了舅舅。

後梁國主比較清正廉潔,沒怎麼照顧過蕭妃的舅舅,這個舅舅家的日子相當清苦,所以,蕭妃小時候也就跟著舅舅過粗茶淡飯、荊釵布裙的日子。直到十四歲,隋文帝替自己的二兒子晉王求婚,選中了她,蕭妃這才重新開始體驗皇家生活。可是,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年,剛找到一點後梁公主、大隋王妃的幸福感覺,她的娘家後梁又讓隋朝給滅了,這難免給她造成不小的心理陰影。

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坎坷的經歷倒也歷練了蕭妃的性格。因為是後梁的公主,所以她有一種自然的高貴氣和書卷氣;又因為在貧寒的舅舅家長大,她比一般的貴族小姐多了一份謙和體諒;再加上經歷亡國之痛,又讓她在政治上更加敏感和成熟。

這樣成熟懂事的王妃跟深謀遠慮、野心勃勃的晉王在一起,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彼此配合得相當默契。即使晉王偶爾搞點風流韻事,蕭妃也能以大局為重,不僅不去找獨孤皇后告狀,反而幫他掩蓋得滴水不漏。人前人後一副模範夫妻的樣子,晉王的兩個兒子都是蕭氏所生,簡直是隋文帝和獨孤皇后的翻版,獨孤皇后看了當然喜歡。

第三,謙虛謹慎。隋文帝不是討厭楊勇妄自尊大,亂出風頭嗎?楊廣就刻意低調。每次只要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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