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來講很難徹底痊癒。」吳冕沒有安慰李玲玲，而是實話實說，「現在沒什麼辦法治癒這種疾病，最起碼從我接觸的層面來看沒辦法。」
李玲玲嘆了口氣。
「最近可能是因為天河市的疫情，讓我感覺壓力特別大，尤其是感染了新型肺炎病毒後，口腔潰瘍也開始嚴重了。從前都是熬一熬就過來，這回壓根不會好。」
吳冕靜靜的聽著李玲玲的敘述。
「吳老師，我學《口腔醫學》的時候特別認真，知道可能是免疫力低下或者是免疫功能紊亂導致的。所以我感染了新型肺炎病毒，口腔潰瘍也反覆不好。」
說著說著，李玲玲的眼圈紅了起來。
「你想多了。」吳冕抬臂，捋了一下黃色大兔子耳朵，說道，「免疫力和得不得新型肺炎病毒沒有關係，免疫力高可能會沒有癥狀，變成無癥狀感染者，但這也只是幾率問題。」
李玲玲嘆了口氣，吳冕能看出來她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是學生，了解很多醫學知識，有什麼難處說說。口腔潰瘍這病雖然說沒法治癒，只能靠藥物維持，但高血壓、糖尿病哪樣不是靠藥物維持呢。」吳冕微笑說道。
「吳老師，您別笑話我。」
「醫生哪有笑話患者的，而且你又是未來的醫生。講講你的病，怎麼講我就不多說了，問病史只是基本功。」
「我……」
吳冕沒有打斷李玲玲的話，靜靜的聽著。
「我第一次就診是高三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壓力大，口腔潰瘍第一次爆發。因為覺得是小毛病，就去最近的一家診所看病。醫生說我嘴裡不光有潰瘍，還有皰疹，有可能是梅毒導致的。」
「……」吳冕無語。
真特么的，什麼都能往梅毒、淋病上靠，這幫狗日的。
他們完全不在意一個高三女生的感受，不在意自己的話會給高三女生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吳冕笑道，「打斷一下，我給你講個接診的小故事。」
李玲玲怔了一下，連連點頭。
「我在協和出急診，那時候還沒掃黑除惡，你可能不知道。」
「我聽老師說過，有兩伙人打群架，其中一個身上被砍了二十多刀，去醫院手術室縫合的。後來另外一伙人把手術室的門砸開，傷者嚇壞了，從在六樓的手術室跳下去。」李玲玲忍著疼，和吳冕八卦了幾句。
「患者沒事吧。」
「骨盆骨折……」
「人沒死就行。」吳冕笑道，「我出急診的時候來了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戴著手指頭粗的金項鏈、黑墨鏡，看著特別凶。」
「您怕么？」
「患者么，我能看出來他更害怕。」吳冕眯著眼睛說道，「進門後，他把手下三個人都攆出去，然後跟我說他得了尖銳濕疣，反覆不好。」
畢竟是醫生之間的對話，吳冕也沒太多顧忌，他很認真的講述既往經歷，「後來我看了一眼，做了幾樣檢查，告訴患者這只是皮膚上特別容易生長的疣狀物，和尖銳濕疣沒什麼關係。」
「能看出來患者很忐忑，畢竟我年輕么，也就是仗著協和的牌子，要不然他肯定轉身就走，不帶在我這兒看病的。」吳冕笑著說道。
「我和他解釋，出現這種疣狀物主要是因為免疫力降低。
隨著年齡增長，皮膚也會逐漸老化，皮膚變得乾燥之餘，其內部也會有所變化。
在不斷衰老的過程中，皮膚上存在的纖維組織會發生結構上的改變，皮膚上就會多出一些肉疙瘩。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中老年人皮膚上小疣子的尤其多。
發生這種情況，最重要的心態是——服老。」
李玲玲靜靜的聽著，她的目光注視著吳冕頭上的黃色大兔子耳朵。
「當然，年齡只是其一，激素水平、病毒感染都是原因，但他的病絕對不是尖銳濕疣，具體我就不跟你解釋了。」
「後來我看患者還很忐忑，就帶他去找皮膚科的一位返聘的老專家。張老的說法和我一樣，這回大金鏈子信了，他千恩萬謝，說了好多話。」
「真好。」李玲玲把自己代入吳冕，喃喃說道。
「回去後我繼續看病，10分鐘後，大金鏈子覺得不夠，轉身帶著三個手下回來，當著患者、患者家屬的面直接跪下，給我磕了三個頭。」
「……」
李玲玲錯愕，這有點過分了。
「我當時被嚇了一跳，可事後想，也有道理。」吳冕認真說道，「無論是尖銳濕疣還是梅毒，對咱們中國人來講都是羞於啟齒的毛病。
得病之後心理壓力特別大，影響生活。而很多正規的不正規的皮膚科醫生水平一般，遇到疣狀物直接解釋成尖銳濕疣。」
「你說，這不是扯淡么！這群庸醫，說他們錯了吧，疣狀物和尖銳濕疣病理結果還真是一樣的。可說他們沒錯……我說不出口。」
李玲玲點了點頭。
「你這個更扯淡，後來去別家醫院看了么？」
吳冕講的「故事」讓她的陳述變得輕鬆起來。
「我心理陰影特別大，感覺是呼吸導致的傳染……」李玲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哈哈哈。」吳冕笑了。
「於是我高三的時候決定報考醫學生，想要自己給自己看病。大一的時候發現被騙了，這讓我特彆氣憤。」
「騙來一個醫學生，也行。」吳冕眯著眼睛說道，「你老師告訴你吃什麼葯了么？」
「我老師懷疑是白塞病……」
吳冕點了點頭，的確應該和白塞病鑒別。
「我也查了資料，大部分的風濕免疫病的臨床表現里，都會有一條『口腔潰瘍』，什麼系統性紅斑狼瘡、乾燥綜合征、白塞病之類的都是。」
「有鑒別診斷的。」吳冕道。
「門診的老師建議我服用沙利度胺，如果有用就是白塞病。我知道長期服用免疫抑製劑會有副作用，所以也沒敢吃。」
「後來我找了我們學校口腔科的老人家看，他診斷是複發性阿弗他潰瘍。」
「的確是，診斷沒錯，不是風濕免疫類疾病。」吳冕肯定地說道，「那你吃藥了么？」
「我沒敢，怕有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