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主任，喊你的人去氣管插管，我聯繫吳老師。」張子默一邊撥打手機，一邊沉聲說道。
急診急救中，冷靜是一種相當寶貴的品質。
可能臨床老醫生的水平都差不多，但要面對一條鮮活的人命、紛亂複雜的實際情況，能冷靜分析，甚至冷漠、冷酷的面對，在錯綜複雜的病情中找到解決的辦法，這就是個人素質。
「吳老師！」
電話接通，那面談笑風生迎面而來，似乎吳老師也在應酬。
「嗯？出事兒了？別慌。」吳冕溫和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魔力，彷彿甘露一般，讓焦躁的情緒平穩了許多。
「吳老師，一個朋友做星狀神經節阻滯麻醉，說患者血氧飽和度下降、雙側瞳孔散大。我和老錢沒接觸過這方面事情，您……」
「拉個群，視頻。」吳冕沉聲說道，「讓那面別慌，抓緊時間先做氣管插管，有呼吸機用呼吸機，沒有就用球囊。」
張子默點了點頭，完全沒意識到吳冕吳老師這時候肯本看不見自己的動作。
「沒事，讓他別慌。」吳冕聲音依舊沉穩，如石、如山一般。
掛斷電話，張子默馬上開始建群。
他這個歲數，對建群操作根本不熟練，平時有什麼「難」的手機操作都是找手下年輕醫生來處理。
而此時涉及到急診急救，張子默越忙越亂，越亂越忙，手指有些不聽使喚。
「服務生！」張子默只耽誤了6.2秒，便認慫放棄自己建群的操作，高聲喊服務生。
在服務生的幫助下，一個4個人的小群建起來，視頻邀請，吳冕秒接，第一時間出現在屏幕上。
「患者情況！」吳冕出現的第一時間便說道。
「彭鵬還沒接……」張子默無奈，馬上讓錢主任給彭鵬打電話。
10.8″後，彭鵬接起視頻。
「彭主任？您手別抖，穩著點。我看一眼心電監護，撿重點的說說患者情況。」吳冕的聲音傳來。
視頻中，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湊到吳冕的身旁，跟著一起看。
「患者，女，48歲，身高165 cm，體重58.5kg。因頸部疼痛伴左側肩胛區、左上肢疼痛、麻木1月於……」
「停！撿重點的說，另外，不能等了，抓緊時間氣管插管。」
「……」彭鵬怔了一下，手機視頻屏幕向下，「我們沒備氣管插管……」
「吳老師，彭鵬，我的人很快就到！」錢主任馬上說道。
「嗯，人到了之後氣管插管，球囊輔助呼吸，人直接拉到ICU，用呼吸機輔助呼吸。」吳冕說道。
「好。」
「彭主任，繼續彙報病史，簡單點。」吳冕的聲音略有些冷厲。
「主任，患者肌張力消失……」視頻對面傳來另外一位醫生的聲音，像是鬼哭一樣，聲音變調，怕是他自己都聽不出來是自己的聲。
「彭主任，面罩有沒有？！」吳冕的聲音冷了無數分，坐在他身邊的奧文·羅斯柴爾德彷彿感覺吳冕的臉上像是從前一樣，出現了一副墨鏡。
潔白如玉的手指似乎也戴上了黑色小羊皮手套，整個人都凜冽了幾分。
「沒有……」
「手穩著點！」吳冕冷聲說道，「準備口對口人工呼吸，錢主任，讓你的人跑著去找東西，快！」
彭鵬腦海一片空白。
他是星狀神經節麻醉的萬場老司機，從來不出事。可不出事是不出事，一旦出事就是就是要死人的大事。
醫院裡有句話——不出事是因為做的少，等手術做多了，肯定各種事情都會出現。
從前彭鵬認為自己憑藉著自己的技術水平已經破解了這個魔咒，萬場老司機，這是一個令人尊敬的稱號。
可是！
沒有意外，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出事，就特么是大事！
彭鵬也不是沒見過搶救、沒見過死人。
他這個年紀的麻醉師什麼場面沒見過？
可這是星狀神經節阻滯麻醉，一個局麻鎮痛而已！
當年彭鵬也是因為急診急救太熬人，腎上腺素和多巴胺分泌的太多，精神疲憊、身體透支的厲害所以選擇了「沒有風險」的星狀神經節麻醉。
這麼多年做下來，收益患者無數，彭鵬一直小心謹慎，倒也沒出過什麼問題。
膽大心細，技術水平過硬，讓彭鵬安安穩穩到今天。可現在一旦出事，彭鵬直接傻了眼。
併發症都有什麼來著？在彭鵬的世界裡，只有他自己存在，剩下的都是一片空白。
他努力去想可能出現的各種併發症，以及相應的處理。可是腦海中什麼都沒有，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嬰兒狀態，手腳冰冷，一動都不能動。
甚至。
連彭鵬的呼吸都在這一瞬間停止，和躺在病床上的患者一樣。
「現場還有誰在，拿手機，我要看患者情況。」吳冕冷厲的聲音像是暴風雪一般順著手機席捲過來。
一名護士接過手機，對準對面的監護儀。
監護儀上顯示：脈搏58次/分，血壓100/53mmHg，脈搏血氧飽和度64%。
一名穿著隔離外套的、戴著鞋套的醫生手裡拎著急救箱跑了進來。
看到這種情況，不用誰說什麼，醫生立即進行氣管插管，球囊輔助呼吸。
隨著球囊里的空氣被壓力壓入氣道、肺臟，有了新鮮的氧氣參加血氧交換，患者的血氧飽和度迅速提升。
「查體，看看瞳孔。」
視頻里，吳冕沉聲說道。
彭鵬已經麻木，哪怕是吳冕在說話，他也沒反應過來。
ICU來參加搶救的醫生機靈，自家錢主任打電話，視頻指揮搶救的卻不是主任，說話透著不容置疑的勁兒，那還能是誰。主任沒有指示，他就按照視頻里的聲音開始行動起來。
抓緊時間查體，ICU的醫生手裡拿著小手電筒在患者瞳孔上來回移動，仔細觀察雙側瞳孔，判斷病情進展。
雖然患者血氧飽和度上來了，可是她的雙側瞳孔還處於散大狀態，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雖然生命體征搶救回來，但現在還不能判斷患者腦部是不是已經乏氧、死亡。要是那樣的話，可就操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