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特別不正常的，就是張羅著有呼吸困難，而且說越來越重，晚上睡不好覺，睡著睡著就被憋醒。我帶她看了兩次，醫生說肺臟、氣管沒問題。」劉小美的父親還算是鎮定，他說道。
「還有么。」
「……」劉小美的母親焦急的拉著吳冕衣角，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滿溢出來，「醫生，小美沒事吧，她怎麼樣了？」
吳冕也知道這個時間段出來詢問患者家屬相關情況屬於地獄難度的事情，所以什麼誘導性問題的顧忌根本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這麼說吧，最近孫小美有沒有瘦的很厲害？」吳冕直接問道。
「你怎麼知道？她最近……是瘦的挺厲害。」孫小美的母親說道，「不到2個月，瘦了20斤。我聽小美說，有病也挺好的，最起碼不用擔心減肥失敗。」
「脾氣呢？」
「小美脾氣一直都很好，沒什麼變化。」
吳冕點了點頭，說道，「行，那我先回去了。等一會吧，大概還有3個小時左右手術就能結束。」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進了手術室，留下一臉懵的患者家屬。
進了手術室，迎面碰到剛換好衣服進來的馬修德。
「吳老師，考慮是甲亢導致的消瘦？」方金水問道。
「嗯。」吳冕說道，「要不然沒辦法解釋忽然暴瘦，以及術中心率升高。」
「可是甲狀腺危象好發於甲亢未經治療或治療不充分的患者么？常由感染、外傷、手術、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分娩等應激誘發。」方金水問道。
「這只是一方面。」吳冕回答道，「在應激情況下，甲亢患者體內的甲狀腺素大量釋放入血引起心率增快及代謝增高。所以甲狀腺危象是以心動過速、高熱和明顯的意識改變……患者全麻，這一點表現的不明顯。」
「診斷過程中要與惡性高熱、嗜鉻細胞瘤、過敏反應、腦損傷及神經病樣惡性綜合征相鑒別。出現心衰和休克常預示著病情危重，現在患者的情況並不是過敏，而是甲狀腺危象。」
「……」兩位主任都怔住了。之前術中會診，認為是頑固性過敏性休克的診斷，就這麼被輕而易舉的推翻了？
「問問，甲功三項的檢查結果什麼時候能出。」吳冕說道。
「好。」徐主任馬上應道。
這時候也沒什麼其他的辦法，只是一個檢查，要做就先做唄。
方金水皺眉，「吳老師，我回去批評管床醫生，怎麼問的病史，暴瘦這事兒都沒問出來！」
「也很正常。」吳冕說道，「30歲左右的女性本身身體機能已經過了巔峰期，絕大多數人都不再是干吃不胖的體質，所以各種減肥手段都有。又不是癌症，問病史忽略這一點很正常。關鍵是術前甲功三項為什麼不查？」
吳冕目光中帶著責備的看著方金水，略有些嚴厲。
兩位主任只有一聲嘆息。
吳冕也沒為難他們，直接回手術室。
「徐主任，現在怎麼這麼多規定？」馬修德跟在後面小聲問道。
「這不是最近搞看病不求人的活動么，韓處長就在看病不求人下面又弄出來很多規定，盡量少做檢查、為患者省每一分錢。」徐主任也很無奈，他深深嘆了口氣。
懂的都懂，不懂的……在場沒有不懂的。
「前幾天現場辦公，韓處長帶著人來檢查了所有人的醫囑，當時詢問了很多有關於手術的情況。甲功三項……用韓處長的話說，屬於過度醫療，術前不能檢查。他當時還罵了很多難聽的話，說我們給患者增加負擔了。」
還有不能查的？馬修德被一口氣堵的說不出話。
自己和薛院長離開才一個多月的時間，怎麼就變成這般破敗模樣了呢。
「一些少見的急查項目需要醫務處申請，檢驗科缺人，就把相關人手調去其他崗位。」方金水繼續嘮叨著。
「聯繫了么？」
「找醫務處溝通，還沒結果。」
馬修德看著吳冕的背影，他能感受到吳冕肌肉緊繃，好像很生氣。聯想到上次患者自發性脾破裂事件，吳老師按著韓廣雲的頭在牆上摩擦……馬修德瞬間捋清楚自己要做什麼。
首先要盡量讓患者度過危險期，最起碼要從手術台上活著下去。這是最基本的，這一點都沒辦法保證的話，其他任何事情都沒有意義。
其次要安撫吳老師，千萬別暴走。
「徐主任，您去看一眼，結果一定要抓緊時間出。」馬修德叮囑道。
麻醉科大主任親自協調這件事，要是往前2個月，馬處長還在的時候肯定不會有任何問題。最短的時間出結果，手術台上就開始進行對症治療。
可是現如今一條條規定把臨床醫生的醫囑束縛住，這台機器已經生鏽，徐主任心裡也沒底。
一邊走，徐主任一邊拿出手機。
「韓處長，跟您彙報一件事情。」徐主任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需要急查甲狀腺功能，請醫務處給審批一下。」
「徐主任，這事兒有具體的人員負責，你提交申請，只要資料齊全有相關科室會診就行。我在現場辦公，很忙。」韓處長說道。
「韓處長，患者考慮是甲狀腺危象，術中檢查，要命啊！」徐主任拿著手機，大聲說道。
「不是風心病的患者么？剛才方主任給我打過電話，你們怎麼搞的！」韓廣雲厲聲說道，「風心病，你以為我是外行就不知道什麼是風心病？風濕性心臟病，你們非要查甲狀腺功能，有你們這麼當醫生的么！」
「……」徐主任啞口無言，難道還要自己從頭講一遍？
「胡鬧！術前不讓你們查，你們就術中逼宮是不是！醫務處下發的文件是海華院長批准的，為了患者減輕負擔，為了更好服務……」
接來下的話徐主任早都爛熟於胸，最近每次院周會下達的精神都是一樣的辭彙，背都背下來了。徐主任心中叫苦，要是醫務處那面不同意，檢查結果根本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