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護士、擔架工迅速趕來。
看見呼呼大睡的患者，120急救醫生問道，「他就是患者？」
「是，現在懷疑酒精性低血糖。」吳冕坐在椅子上，背部微微後仰，兩條腿顯得更長了幾分。
「呃……」120急救醫生怔了一下，他仔細看患者，還是認為就是普通的醉酒。
「你誰呀。」120急救醫生問出和中年男人一樣的問題，一個終極的哲學問題。
「你不需要我是誰，我已經提示你需要做的事情。現在距離他喪失意識過了23分鐘，要是拉回醫院，至少要再耽誤30分鐘。低血糖性腦病，會導致……不解釋了，你能承擔所有後果，一切隨你。」
吳冕看著120急救醫生的胸牌說道。
「……」120急救醫生怔了一下，強行辯解道，「上了車要輸液，可以給葡萄糖+維生素C。」
「要是腦出血呢？」吳冕問道，「不給甘露醇么？你慢悠悠給點糖，有什麼用？要是快速給，使得血壓升高，導致腦出血加重怎麼辦？現在這種情況，你能排除蛛網膜下腔出血？」
「……」120急救醫生徹底無語。
對面這個年輕人幾句話，幾個猜測，把所有的路都徹底堵死。
而且他說到承擔一切後果，直接命中了120急救醫生的軟肋。吳冕這種資深業內人士知道醫生最怕什麼，一語中的。
120急救醫生也沒有什麼要挽回臉面的想法，真要是患者有什麼問題的話，自己吃不了兜著走。再說，這個年輕人已經把話都說成這樣，出了事兒自己跑不了。
從善如流，那就測一個血糖唄，反正在醫院患者家屬百度看病的情況多了去了，醫生早都形成了習慣，不差這一例。
「先測個指尖血糖。」120急救醫生說道。
小護士早就拿出血糖儀，開始執行操作。吳冕和同事站在一起，聽誰的……似乎不用多想。再說，只是測個指尖血糖，又不是什麼大型操作。
很快，一滴血滴在儀器上。
滴滴滴的報警聲隨即從小護士手裡的儀器中傳來，120急救醫生探頭看了一眼，指尖血糖1.23mmol/L。
120急救醫生怔了一下，怎麼回事？沒想到還真是酒精性的低血糖！
這種情況很少見，一年也很難遇到一例。
「趕緊送上車，給50ml高糖。」吳冕站起來，把椅子拎到一邊，「最快的時間趕回去，低血糖糾正，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120急救醫生恍惚中按照吳冕說的話去做，抬著患者回到救護車上，靜脈注射50ml50%的葡萄糖。
不到2分鐘，患者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吐出來，滿車廂的酒精味道彌散，讓醫生、護士都覺得自己熏熏欲醉。
見患者沒事，120急救醫生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有些詫異於剛剛那個年輕男人說的事兒竟然是對的，但自尊心受到強烈的打擊。自己怎麼能比一個路人還差呢？
見患者已經可以說話，應該沒問題，120急救醫生拿起手機，打開網站開始搜索酒精性低血糖的概念。
詞條很多，他隨手點開一個，仔細看著。
酒精可以抑制肝糖原合成，乙醇在肝內氧化成乙醛、乙酸，大量輔酶I氧化還原成還原輔酶I，導致輔酶I減少，使血液中的乳酸、甘油、氨基酸不能通過糖異生過程變成葡萄糖，血糖生成減少，所以血糖降低。
飲酒後，機體腎上腺素能神經興奮和皮質醇功能增強，消耗過多的能量，葡萄糖分解代謝增快，血漿中血糖水平下降。
120急救醫生看完之後，長出了一口氣。
他來自周圍的一家二級乙等醫院，一般情況下醉酒的患者在急診留觀，都是給點糖鹽水，最多再給點納洛酮等患者自己蘇醒。
要是有劇烈嘔吐的話，可能會查一個血常規、血清離子，怕有並發的離子紊亂。但是眼前的患者，剛剛只是酣睡，即便是送到醫院，應該也不會抽血化驗。
至於血糖，那屬於「過度醫療」，根本不會查。
最近幾年醫生濫檢查的事情已經形成極為沉重的輿論壓力，除非有考慮，要不然不會做過多的檢查。
回想當時的情況，120急救醫生心裡一陣心虛。
好險。
他看著患者，長出了一口氣。
「楊哥，剛才那個人是誰啊。」小護士問道。
「我哪知道。」120急救醫生說道，「聽他說的很溜，估計是哪家醫院的同行。不對，他太年輕，估計是規培生。」
「別扯淡，規培生能有那麼大的氣場？」小護士鄙夷說道，「當時你都懵了吧。」
「哪有，我是怕有醫患糾紛。」120急救醫生說道。
「我就知道他說得對，你這水平就是半瓶子油，來回咣當。」小護士天然站在吳冕一面，說道，「楊哥，你說怎麼低血糖的呢。」
「問這麼多。」120急救醫生不高興地說道。
「剛才進飯店，逆著光我就看見一雙大長腿，又長又直，真想摸摸。」
「……」
「要不是急著搶救，我肯定問他要個聯繫方式。」小護士說道，「還以為他會跟著來，可是把患者推上車，我回頭找，根本不見人影。」
「誰知道呢。」120急救醫生說道，「也可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規培生，隨便在學校學了點什麼就出來胡亂說。」
「切！咱醫院哪天不得收幾個酒精中毒的患者？看多了，我都會下醫囑。不就是糖鹽水、維生素C、納洛酮么。要是吐的厲害，再給點止吐的葯。你們什麼時候查過血糖？」
一句話，把120急救醫生說的啞口無言。
回憶起當時的情況，沒有任何儀器、檢查，能一口咬定說是酒精性低血糖可不容易。雖然還說了腦出血，但120急救醫生知道那是在嚇唬自己。
古怪，到底哪來的年輕人？
「楊哥，要是一會回醫院看見他，你告訴我一聲。」小護士眼睛冒著光說道，「我看他第一眼就有一種不管什麼事情都能搞定的感覺。」
「你就是色。」120急救醫生酸溜溜地說道。
「就是，怎麼著！」小護士不甘示弱，瞪著眼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