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西蘆邊城 第003章 能力

「外面這是出什麼事了?南宮大人的火氣是不是太大了點?」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大人發那麼大的火。」

「唉,你在這裡守著,可也要關心一下外面的事情。」

「這一次祭祀神靈的儀式被人打斷了,連巫祝大人都險些被人害了。」

「什麼?居然有這事情?!」

「究竟是誰幹的?!是北邊櫟那邊的人?還是晝部?你這是什麼表情……等一下,難道說是天乾那裡的人?!」

面對著同僚的憤怒,另一名守衛周雙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情,道:

「不是櫟部,也不是晝部,更不是那個天乾國。」

「是那個祭品。」

「什麼?!」

同伴臉上浮現出的震驚和不敢置信讓周雙心裡很滿足,在同伴許諾了兩壇酒之後,就將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講了一遍,又指了指後面黑沉沉的石洞,悄聲道:

「當時是六個武士在林子裡面看到了他,似乎正昏迷著。」

「看模樣,像是天乾那一帶的人,細皮嫩肉,和部里沒有什麼瓜葛,這樣的人是最好的血祭之物,便帶回來獻給了巫祝大人。」

「可就是這個人,玷污了我們的聖物,甚至還傷害了巫祝大人。」

「那六個武士都被南宮大人親自施以鞭刑,慘叫聲音在外面響了兩個日刻的時間。」周雙忍不住嘆息,「都是精壯的武士啊,最後需要女人和孩子的攙扶才能夠走路,背後的衣服都碎了,全部都是血。」

「我們是九黎部的附屬,按照九黎的規矩,必須要用這個人的心頭血,才能夠洗乾淨這樣大的恥辱,這段時間,我們一定得要好好看管這個人。」

其中一名守衛還沒能從這種消息的衝擊之下回過神來。

過了一會兒,他問:「我悶在這裡太長了,下一個祭祀的好時候,是多久之後?」周雙想了想,道:「今天是望舒馭月,行駛過天上最高位置的日子,本來是最好的時候啊,下一個這麼好的日子,得要是三十多天以後了吧。」

「三十多天。」發問的護衛轉過頭,看著深而黝黑的淵洞,寒風從裡面吹出來,冷得刺骨:「要守在這裡三十多天。」

「希望那個祭品還能夠活著。」

周雙搖了搖頭。

「這不是我們應該關心的事情。」

「巫祝大人和南宮大人,都會有安排的。」

……

趙離在做夢。

他的夢裡,自己是個名字叫做弘方的人,父親是部族裡精悍的武士,母親是族裡的織女,自己一直都在親人的保護中長大,直到部族遭遇了災難,父親在那一天出去之後,滿臉陰沉回到了家,母親也在一直哭泣。

龜甲上的裂紋顯示,自己將會成為部族的聖祭。

聖祭?那是什麼?

之後的幾天,許許多多的人都來家裡祝福,他們拿著平時捨不得的禮物,腰都謙卑地彎下來,滿臉的慈和和討好,就連平時看不起自己一家的貴族,都笑著問候。

然後自己知道了,聖祭,是要用性命取悅遠古的天神。

自己會死。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夜睜著眼躺在床上,睡不著覺,能夠聽到外面獵犬的吠聲,母親的哭泣在耳邊回蕩著。

啊啊……聖祭,原來是這個意思,自己會死。

無比的恐懼在心中遊盪著,像是毒蛇。

可所有人都在告訴自己,這是一件偉大的事情,是別人都羨慕不來的,神聖的偉業,可以徹底擺脫在大地上的痛苦,靈魂伴隨著煙氣升上天空,永遠地陪伴在天神的膝下。

最後連父母都這樣說,是好事。

既然父母這樣說,那肯定就是對的了,弘方這樣想著。

幾天之後,他換上了像雲一樣白的衣服。

和被抓回來的天乾國人,還有另外一個姐姐一起,經過了焚香和沐浴,被許多人圍繞在了中間,那些人對著自己行禮和歌唱,煙氣彌散,他沉浸在了神聖的氛圍中,可是,當儀式開始,對於死亡的恐懼再一次浮現出來。

那個姐姐一直在安慰著他,雖然她也在害怕地顫抖。

啊,聖祭,是好事啊。

大家都這樣說著,那麼一定不會有錯的。

直到最後,一柄匕首刺穿了心臟。

劇烈的撕裂感,強烈的痛苦瞬間炸開,伴隨著悔恨,痛苦和後悔吞噬了生命,最後的記憶只有一片猩紅和無邊的黑暗。

趙離猛地睜開雙眼,呼吸一下急促起來。

他下意識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心臟上,心臟還很完好,在胸膛中有力地跳動著,只是速度稍微有些快,也並沒有被匕首刺穿,沒有尖銳的傷口。

趙離急促的呼吸逐漸平復下來,閉上眼睛,身體從緊繃變得放鬆。

「原來是夢……」

「什麼血祭,真是不著邊界的夢啊,看來不能夠再熬夜了,要不然就不只是髮際線的問題了。」

趙離呢喃自語著,然後伸手往頭旁邊摸去,沒有摸到手機,反倒是燈光在一陣顫抖,他怔了一下,看著周圍,到處都是一片蒙蒙的白色,這是個純白的空間,而在他的身後,反倒是有著透明的質感。

透過那種透明感的屏障,他看到了下面是深邃的幽谷。

嶙峋的怪岩,地下水在流淌著,而另一個『自己』就躺在一塊石頭上,雙眼緊緊地閉著,身上穿著像是雲一樣純白的衣服,衣服上很多地方都有鮮血的痕迹,似乎被人痛打過一頓,額頭和臉頰都有些發青,嘴角流出鮮血。

那種記憶的真實感,和夢境的區別一點一點浮現出來。

青銅匕首的粗糙觸感。

親眼看到有人被殺的憤怒和恐懼,以及那無可匹敵的一拳。

趙離的臉色鐵青。

不是夢……

可如果不是夢的話,自己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靈魂?還是說那個男人的一拳,真的要了自己的命?

他俯下頭,看到躺在石頭上的自己,面容年輕許多,不過是十七八歲的樣子,雖然虛弱,但是胸膛仍舊還在起伏,還有呼吸,甚至於還很平緩,像是在深度睡眠里。

趙離鬆了口氣,抬起頭,打量著這個空間。

在一切白光的源頭——

那裡是一幅展開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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