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老人已經看不出具體的年紀，但在丁小乙眼中，就像是一盞隨時可能就要熄滅的懸燈，生命的氣息忽明忽暗。
如果不是他後背上插滿的管子，正在強行維持著他的生機，只怕現在面前的老人早已經撒手人寰了。
只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按說以工會的能力，什麼手段沒有。
想要延續老人的生命，不過是舉手之間的小事情。
最簡單粗暴的手段，直接把無害靈能精粹給老人注入進去，妥妥的第二天就能讓老人下床跳廣場舞。
帶著疑惑，丁小乙默不作聲的隨著老人的手，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蘋果是個好東西，又甜又脆，能解渴，能管飽，有營養，誰都喜歡吃……」
老人笑眯眯的把蘋果切開成一小半，將其遞給丁小乙。
丁小乙放在嘴裡啃上一口，確實又甜又脆。
老人見狀繼續道：「但是蘋果的數量就那麼多，大家都要吃，誰不夠吃，怎麼辦？」
丁小乙知道，老人所指的並不是蘋果，而是利益。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怎麼回答都是對的，但同樣的你也可以理解為錯的。
見他不語，老人把蘋果放下來，緩緩躺下身子。
「當初我們創造了靈能精粹，它能快速提升了靈能，終結了最初混亂黑暗的年代，但怎麼分配這東西，我們有了很大的分歧。
因為那個不穩定的格局下，不能夠讓太多人擁有這種力量，又不能夠讓沒有這種力量。
加上靈能精粹的副作用太大了，所以我們提出了三代人類計畫。」
丁小乙點點頭，這個計畫從長遠上看，是成功的。
自己爺爺的日記里也曾經提到過，聯盟雖然走了岔路，但未必就是全都是錯，至少不會如彝族人那樣，繁殖成功率極低，甚至純種血脈幾乎難以繁殖的程度。
「計畫看起來很成功，但為什麼還要執行飛蛾計畫呢？」
丁小乙啃著蘋果問道。
「因為計畫趕不上變化啊，說好的先強大一批人，結果，這一批人大搞門閥、搞圈子、搞壟斷、家族利益捆綁在整個聯盟的體系上，童家不就是個典型么！」
老人也很無奈，計畫的本意是好的，結果執行的時候卻被扭曲了太多了。
就好比本來種植果園的園丁，突然宣布，只有自己能種蘋果，其他人都不可以種植蘋果。
想到童家，丁小乙不禁想起了之前在北方13區的事情，童承澤這小子喪盡天良的狂態。
彷彿整個聯盟都是他們童家的一樣，這就是家族執政的弊端。
除了童家，還有被自己親手埋葬的休斯頓家族，更何嘗不是喪心病狂。
且不說走私，僅僅只是美人花這一項罪名，把他們家族全部車裂都不為過。
「你真以為，王老頭多喜歡自己那個蠢兒子么？是他當初提出這個問題後，就成為了各大家族的眼中釘肉中刺，他那個蠢兒子不過是被人蠱惑了而已。」
王家的這位老爺子，不過是順水推舟的退了下來而已。
這樣做一方面也是減少他的壓力，另一方面也是把這份計畫淡然出人們的視線，令那些家族門閥們放鬆下來。
兩人政見不合，但對於飛蛾計畫的觀點出奇一致。
以至於之後的幾十年里，飛蛾計畫一直在緩緩推行著。
如今已經是到了收網的時刻了。
這時老人的病床上方，一枚全面體投影器彈射出來，頓時間隨著投影照射下，面前開始浮現出大量的戰場畫面。
丁小乙注意到，這些畫面，並非是錄像，而是現場直播。
每一處畫面，顯然都在被某個特殊隱秘的攝像頭直接拍攝下來。
畫面中，炮火連天，戰鬥已經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除此之外，大量的災靈高手投入戰場，舉手投足間，更是摧山裂海，恐怖至極。
同時他還在畫面中，看到了卡吉弗爾和薩克斯兩個人各自在作戰室中的畫面。
他甚至可以通過眼前的視屏畫面，清晰的看到薩克斯臉上氣急敗壞的每一處皺紋。
看到這，丁小乙頓時只覺得毛骨悚然。
即便他知道，工會一直在左右這場戰爭，甚至是引導戰爭的走向。
但卻從未想到，會精準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孩子，你是不是很困惑，飛蛾計畫的最後一步，究竟是什麼樣么？」
老人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紅色按鈕的遙控器遞給他。
「這是什麼？？」
丁小乙看著遞來的遙控器詢問道。
老人咧嘴一笑，渾濁的眼底透出刺骨寒光：「要和平，就先核平，一種早就被廢棄禁止的武器，十三顆【東風快遞】就埋在這處戰場下面，威力足以把災靈強者直接蒸發掉的力量，即便是龍級，也難逃一死。」
「什麼！！」
丁小乙心頭一緊，差點把手上的遙控器丟出去，神色忽明忽暗，雖然他沒聽說過這種武器。
但老人眼底的自信，以及他在前面走廊看到過那句關於核平的標語，令他絲毫不懷疑，這位大執政官是在欺騙自己。
這處戰場上，至少有數萬人在，一旦自己按下這顆按鈕，足以人讓數萬人在剎那間灰飛煙滅。
丁小乙從未想過這麼瘋狂的事情，立即把手上的遙控器輕輕的放在桌上。
隨後鐵青著臉看向面前的老傢伙：「這就是最後一步計畫，一了百了？？？」
老人點點頭，低聲誘惑道：「難道不好么，那些雞鳴狗盜的家族，全部都會灰飛煙滅，我甚至可以讓你來做大執政官，沒有人會反對，你可以建立一個你想要建立的時代。
屬於你的時代！」
「神經病！」
丁小乙冷著臉，一坐在桌子旁，手指輕輕轉動著手上的扳指冷聲道：「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最終計畫，那麼抱歉，我們的談話已經結束了，我沒興趣和一個時代的屠夫合作！」
「時代的屠夫！！」
老人對於他口中這個稱呼倒是很有興趣，若有所思道；「這個稱呼很貼切。」
「你真不考慮一下嗎？」
「別，我對這個沒興趣。」丁小乙搖搖頭，他更喜歡閑雲野鶴的生活。
見他再次拒絕，老人眼底流閃過幾分寬慰。
拍拍手，就見房間的大門緩緩打開。
「去吧，李川海他們就在外面，提出你的條件，他們會你商榷，只要不太過分，他們都會答應！」
丁小乙沒有動，而是看著桌上的遙控器，片刻才略帶調皮地笑道：「您不會趁我走了偷偷按下去吧？？」
老人一撇嘴，把遙控器拿起來，放在抽櫃里，攤開手掌一臉無辜道：「時代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終究還是你們的。」
這句話，正是走廊上，那位偉人畫像下的標語。
丁小乙咧嘴一笑，頓時就輕鬆起來，他知道自己已經過關了。
旋即邁步走出房間。
隨著房門重新關閉，坐在床上的老人，雙眼不由自主的看向手邊的抽櫃，獃獃的看了片刻後，才伸出手按下桌子旁的鈴鐺。
兩名被黑袍籠罩的身影，悄然出現在老人身旁。
「通知九爺，收尾吧！」
黑影點點頭，旋即再次消失在老人身邊。
直至這一刻，老人才真正的徹底放鬆下來，這場對話顯然已經消耗掉了他許多精神。
渾濁的雙眼看著眼前屏幕上正在作戰的畫面，緩緩舉起手掌，平放在自己的額前。
跳動的眼皮，反覆掙扎著，彷彿在這一剎那，眼前的老朋友們正一個個的出現在自己身旁，面帶笑容的看著他，完成了最後一棒的交接。
隨著一旁監護器上的跳動燈逐漸熄滅，老人最終還是閉上了雙眼。
正走出沒幾步的丁小乙，突然步伐停頓了一下，回頭看向身後已經關閉的房間。
「主子！」
旺財想要說什麼，但被丁小乙示意不需要再說下去了。
這是一場試探，他相信所謂的【東風快遞】肯定存在，只是並不是在戰場，而是在他的腳下。
如果自己按下了那顆按鈕，很可能會隨著這裡一起完蛋。
畢竟一個完全不受工會左右的力量，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實在是充滿了太多的變數。
換做自己，即便是有百分之一的風險，也決然不會輕易放過。
好在自己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
老人最終也放棄了寧錯殺不放過的想法，否則他現在就只能倉皇而逃了。
不過這場試探，並非全然沒有收穫，至少自己現在已經暫時不在工會的針對範圍內，相信在這場計畫的收尾之後。
自己依舊能帶著孩子老婆，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街道上，享受著一個普通人應享受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