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流夏就從原來的住處搬到了阿方索的承包里。
她的這個決定來得這麼突然,靜香和卡米拉對此表現得都相當驚訝。在知道了她就要搬去阿方索那裡後,靜香倒並沒有太大反應,還幫她收拾了一些東西。但性格火暴的卡米拉就沒那麼冷靜了,她對於流夏的草率舉動狠是惱怒,別說是幫忙收拾,她就連看都看不下去,索性拎著包出了門,來個眼不見為凈。
「流夏,你別介意,她就是這個性格。過陣子就好了。」靜香邊收拾邊安慰了她幾句。
流夏也自己的這個決定很草率,可是,她又華北地區將真相告訴她們,只能將所有的秘密默默吞到自己的肚子里。
「其實這根本不像你的性格。」靜香頓了頓,溫柔的音調里似乎帶著一絲惆悵,「流夏,你是有苦衷的,對不對?」
忽然被說中了心事,流夏之覺得胸口彷彿被一種灼熱的液體漲得滿滿的,漲得她隱隱作痛。
「你不用回答我。」靜香相當地善解人意,「不管怎麼樣,我們都還是同學,也是好朋友。雖然不住在一起了,可每天上課還是能見面的。」
流夏勉強地扯出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這些東西你今天帶走嗎?」靜香很快轉移了話題。
「今天我只要整理好就可以了,明天會有人幫我拿走的。」她的話音剛落,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有人在催你了?」靜香笑了笑。
流夏看了看來電號碼就直接摁掉了鈴聲,拿起了自己隨身的包,對靜香道了別之後就跨出了房門。
從這一刻開始,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下了樓之後,她就看到一輛銀色的Bentley已經停在了那裡。但坐在駕駛座上的那個男人卻不是阿方索,而是……
「羅密歐,怎麼會是你?」她對於少年的出現感到有些驚訝。
羅密歐撇了撇嘴,露出萬分委屈的表情:「怎麼?看到我讓你很失望嗎?好傷心,還難為我特地來接你呢……」
流夏現在哪有心情理會他的「委屈」,所以也沒有再說話。
「今天老大正好有事,所以就讓我親自來接你了。」他故意將親自連個字咬得重重的。
「那……謝謝了。」她低低說了一句,神色黯然地座進了車子里。
羅密歐看了看她,也沒再說什麼,很快就發動了車子。
古老的羅馬城被淡淡的月光所籠罩著,,在迷離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溫柔恬靜。
流夏不停從眼前掠過的街景,心理恍若一片空白。
遇到困難不低頭,遇到幸福就微笑,就算是有難過也要把它變成快樂——這是她一貫以來的信條,但此時此刻,她卻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動搖。可以嗎?她還真的可以繼續微笑嗎?
難過……又是否真的這麼容易就能變成快樂?
從遙遠的中國來到羅馬,為的是他,還有自己的夢想。
可是現在……她還剩下了什麼?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呢?
一路上羅密歐設法找著新話題和她說話,流夏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了幾句,氣氛很快就變成了冷場。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車子停在了城堡門口。流夏打開車門準備下車的時候,忽然聽到羅密歐的聲音幽幽響起:「流夏,你就打算這樣愁眉苦臉地進去嗎?」
流夏側過了頭,直視他的眼睛:「我還記得你曾經說過,雖然改變不了這個世界,但至少可以改變自己的生活。但我現在連自己的生活都無法改變,你覺得我還可以笑著進去嗎?」
說完這幾句話,她也不等對方回答就下了車,徑直朝著城堡大門走去。
看著她的身影小時在鐵門之後,羅密歐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抹捉摸不定的神色。
——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流夏進入承包之後並沒有看到阿方索,倒是先見到了瑪格麗特。對於流夏的到來,瑪格麗特似乎並不感到太意外。她表現的既不像以前那麼親熱,也不像最初那麼冷淡,而是一種帶著疏離的客氣。
流夏也能理解對方的心情,畢竟一直屬於自己的領域現在要和別人分享,就算是小動物也會有這種強烈的領域意識,更何況是比小動物聰明百倍的人類呢?
特殊的一夜很快就過去了。流夏剛洗漱完畢,就有女僕將她帶到了樓下的花園裡。阿方索和瑪格麗特正在那裡享用著精緻的早餐。
淺金色的陽光溫柔地灑在象牙色的平台上,彷彿給那兩人暈染上了一層溫暖的色調。身穿白色襯衣的阿方索正在瀏覽著當天的晨報,點點陽光在他半垂的長睫毛上跳躍,流轉著令人驚嘆的美麗,他那幽雅無雙的側面是文藝復興 時期最完美的傑作。而他旁邊的女孩子則很文靜地品嘗著Beluga魚子醬,時不時還側過腦袋她的父親微笑。
就在這一瞬間,流夏居然有一種恍惚的錯覺,坐在那裡的英俊男人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父親。
什麼伯爵,什麼黑幫首領,全都是幻像而已。
「流夏,你起來了?」阿方索一抬頭看到了她,嘴角自然而然地彎了彎,並示意一旁的女僕米娜去端上最新的早餐。
瑪格麗特也笑著朝她招了招手:「老師,過來一起用早餐。」
流夏點了點頭就坐到了她身旁。經過了一夜的睡眠,她肚子好像是很餓了。不過魚子醬這種東西用來做早餐,似乎有點不合她東方人的腸胃。
米娜將早餐端上來的時候,流夏顯然感到很意外,沒想到對方為她準備的並不是西式早點,而是她在國內時最喜歡的豆漿油條!
「怎麼……會有這個?」她忍不住問道。
「老師,爸爸特地為了你請了一個中國的廚師,這樣你就隨時可以吃到中國菜了。」瑪格麗特說著又朝阿方索撒嬌,「爸爸,你對老師這麼好,那我也要個專門只為我服務的廚師。」
阿方索笑了笑:「你不是已經有了專門做法國菜和義大利菜的廚師了嗎?」
「那不夠,我還要希臘的,西班牙的,埃及的,嗯,還有馬達加斯加的!」
阿方索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想把這裡變成聯合國的餐廳嗎?」
流夏的肚子已經開始抗議,她索性也不客氣,先喝了一勺熱乎乎的豆漿,又拿起炸的香香脆脆的油條咬了一口,一種熟悉的溫暖頓時在她的胸口如漣漪輕輕漾了開來……
自從來了羅馬那麼長時間,她已經很久沒有嘗到這麼地道的中國早點了。
平時在國內的時候,媽媽每天早上都會榨好新鮮豆漿,然後去樓下安徽小哥開的早點鋪買些金黃色的油條肯蜜棕色的糖糕,一家人圍著桌子邊吃邊聊天,爸爸也是這麼看著報紙,還把當天發生有趣的事情讀給她們聽。
那種味道,是只屬於故鄉的味道……好懷念的味道……
阿方索看她吃的津津有味,唁電閃過了一抹幾不可見的光澤:「我聽說你是來自中國的x市,所以就讓廚師按照那裡的口味給你做了,怎麼樣?像那裡的味道嗎?」
流夏低著頭應了一聲,想了想又對他說了聲謝謝,她的確沒有嚮導,阿方索居然還有那麼細心的一面,這點這麼微不足道的細節都考慮得那麼周到。
可不管怎麼樣,都掩蓋不了他那恐怖的身份。
這一分鐘他或許會對你很好,但下一分鐘,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用完早飯之後,阿方索拒絕了她提出的要自己搭公車去學校的請求,並且告訴她以後每天去學校都會有專職司機接送。
流夏憋著一股氣來到門口時,看到那輛銀色的Bentley已經在那裡等著她了。她也沒仔細看司機是誰,氣沖沖走到車子后座打開門就坐了進去,還沒好氣地喊了一聲「開車。」
車子沒有動。倒是從駕駛座上傳來了一聲散漫的輕笑。那位年輕的司機轉過了臉,對著她露出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容:「好的,小姐,不過請別忘了給小費。」
在他轉過頭的瞬間,流夏又吃了一驚:「羅密歐,怎麼又是你?」
「怎麼,有我當你的專職司機還不滿意嗎?」羅密歐手裡玩弄著一款薄型手機,帶著笑意的眼睛卻是只盯著她看,他那藍色的瞳仁里彷彿染上了陽光的金色,耀眼得讓人睜不開眼。今天他穿著一件帶有海軍風格的Jil Sander鉛白色外套,看上去就像是個清純的大學生。磨得發白的Diesel牛仔褲緊緊包裹著他的雙腿,更曉得他的腿型纖細修長,讓人不由想起了在密林里恣意奔跑的小鹿。
「我不時這個意思。可是……你不是應該很忙嗎的?」流夏覺得這件事實在太戲劇化了,職業殺手居然成了自己的專職司機?這怎一個混亂了得?
「放心,有活兒的時候我會提前請假,找人代工,」羅密歐沖著她眨了眨眼,「你也知道,我的工作不是每天都有活兒接的。」
流夏無語地看著他,再次低聲重複了一遍:「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