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8章 你怕了

紙箱中裝著的,卻是一個比正常人的頭顱大出了兩倍有餘的石膏灌注的骷髏頭,骷髏的額骨上還刻著四個字:只此一家。

這哪裡還是賀禮?

這分明就是恐嚇!

呂堯也是一怔,但隨即便笑開了,自嘲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啊!這些個洋人,以為我呂堯離開了安良堂就是一隻大花貓了?真是愚蠢!」

馬通寶拭去了額頭的汗珠,應道:「先生,那咱們該如何應對?」

呂堯一字一頓道:「韜光養晦,蓄勢待發。」

呂堯的自信和氣勢感染了馬通寶盧通河二人,他們兩個也迅速從剛才的驚嚇中恢複過來。盧通河點了點頭,咬著牙關擠出了兩個字來:「明白!」馬通寶則以嚴厲的目光掃視著那兩名抬過來紙箱的兄弟,沉聲喝道:「你們倆知不知道該怎麼做?」

那倆兄弟還算是聰明,連聲應道:「我們什麼都沒看到,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馬通寶點了點頭,道:「很好,去忙吧,今天開業第一天,生意就這麼紅火,今後咱們賭場只會更加火爆,跟著呂先生,你們不會有虧吃的。」

馬通寶說的是實情,這才是午時剛過,按理說,本應該是賭場剛剛上客的時候,但眼下賭場中已然是人聲鼎沸了,若是到了晚上,恐怕出現了比肩接踵的現象都不奇怪。

開業慶典的場面以及隨後賭場的生意均令呂堯頗為滿意,於是便安心地讓幾名門下兄弟將他送回了家中。馬盧倆兄弟留在賭場照顧生意,眼見著進場的人遠遠多於離場的人,那心中的滋味,比喝了蜜還覺得要甜了許多。

到了深夜,賭場中才見到客人開始稀落,但留到深夜仍不肯歸去的賭客才是真正的賭客,賭場在這種賭客身上的抽水往往會達到一個頂十個的效果,因而,馬盧二人不再躲在後台,而是親自出來相陪,一直忙活到了凌晨三點多鐘。

最後一台賭客終於結束了,馬通寶趕緊清點了賭場賬目,以以往的經驗看,他心中估計,賭場這一天的收入絕對不低於兩百美元。賬房用的人都是之前的老部下,做起事情來熟練的很,不過十分鐘的樣子,賬目便核算清楚了,開業第一天,賭場的毛利潤便達到了二百八十美元。

這個結果可以說是相當滿意了,只要能維持住這樣的生意,莫說養活手下五十多個兄弟,就是再多上一倍也是綽綽有餘。馬盧倆兄弟興奮之餘,在送走了手下弟兄後,忍不住開了瓶酒,也不用什麼下酒菜,哥倆就著開心便喝了起來,邊喝,邊商討了一些對未來的打算。

天蒙蒙亮,這哥倆終於從興奮狀態回歸過來,醉醺醺準備關門走人,好不容易將鐵鎖掛住了門栓,只見其身後忽然閃出數條人影出來。這些個人影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個個身手不凡,其中四人將馬盧二人夾在了中間,四把寒光閃閃的鋼刀分別架在了此二人的脖頸處。「咱們不圖財,也不想傷人,希望你們二位能夠配合。」

馬通寶陡然酒醒,冷靜回道:「好漢有何要求,儘管明說。」

對方為首一人道:「咱們想請你二位其中一人跟我們去個地方喝喝茶說說話,另一人待天亮後知會呂三爺一聲,咱們想跟呂三爺約個地方見個面,談談合作事宜。」

盧通河帶著三分酒意搶道:「我,我跟你們走!」

馬通寶輕嘆一聲,道:「你還是留下來吧,通河,跟先生說清楚,對方並沒有幾分敵意。」

對方為首那人贊道:「馬兄果然是明眼人,沒錯,請轉告呂三爺,生意不成情意在,咱們既然是江湖人,就會守江湖規矩,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咱們絕不會傷人。」言罷,那人令幫手取出黑布袋子,將馬通寶盧通河的眼睛都圍了個嚴凈。「盧兄稍安勿躁,待咱們離去後便以呼哨聲告知與你,你方可摘去遮擋,兄弟們不才,但一手弓箭功夫卻能在二十米之外將你射成只刺蝟,還望盧兄多多配合。」

盧通河心中雖覺憋屈,但性命落在了人家的手上,也只能是乖乖地點頭同意。

對方為首之人揮了下手,這幫人隨即便架著馬通寶迅速消失在了晨曦之下。

雖然被蒙住了雙眼,但馬通寶仍舊能夠感覺得到對方一共乘坐了三輛馬車,先是向東走了大約有三四里地,然後轉向了南,又轉向了西……分明是在兜圈子,但終於將馬通寶徹底兜暈了方向。待馬車停下,那些人仍舊沒有解除其雙眼上的黑布,而是架著他登上了一座不算高的山,再下來後,這才摘去了他眼上的黑布。

映入眼帘的卻是一間極為普通的農舍。

「馬兄一路辛苦,其實,咱們本不必如此麻煩,你也能看得出來,這兒僅僅是咱們的一個臨時落腳點,跟你說完話之後,咱們再也不會到這兒來了。」說話之人正是那對方為首之人,此人一身夜行打扮,身材魁梧卻不失幹練:「咱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姓劉名進,大清朝內機局領正四品任職統領。馬兄雖然人在美利堅,但根應該還在大清朝,理應配合朝廷的道理就不需要咱再多講了吧!」

此人正是耿漢手下得力幹將,原內機局右統領劉進。如今內機局雖然已經飛灰湮滅,但劉進卻習慣於以勢壓人,當耿漢不在身邊之時,還是不自覺地將自己原來的身份亮了出來。

馬通寶稍顯唯諾回應道:「劉大人想問些什麼,請儘管開口。」

劉進沉吟片刻,道:「那呂堯究竟因何緣故跟安良堂曹濱鬧翻?」

馬通寶冷哼一聲,回道:「先生跟了曹濱二十年,這二十年來,先生不辭勞苦嘔心瀝血,為安良堂經營著賭場生意,安良堂今日之資產,少說也有一半來自於先生。可如今,那曹濱說一聲要轉型,便拋下了先生還有先生這一枝下的所有兄弟。」

劉進鎖著眉頭疑道:「曹濱不會如此絕情吧?如此做法,他又何以服眾?」

馬通寶冷笑道:「他倒是做出了一副仗義的樣子來,說安良堂即將要開辦一家玻璃廠,要之前吃賭場飯的這幫弟兄都去玻璃廠做工人,還說能保證各位弟兄的收入不至於下降。可是,弟兄們吃慣了賭場這碗飯,誰還樂意去工廠做勞工?咱們這一枝吃賭場飯的兄弟在安良堂均屬於外堂弟兄,曹濱的這種做法,跟拋棄了咱們又有何區別?先生看不下去,從賭場的收入中截留下來一筆錢,準備分給弟兄們預備個不測風雲,哪想著那曹濱早已經像防賊一般防住了先生,派了董彪前去查了先生的賬目,硬說是先生私吞了安良堂的公款。」

劉進聽著,微微點頭,馬通寶的說辭和江湖中的傳言基本吻合,看來其說法應是有相當的可信度。「呂三爺截留下來的那筆錢有多少呢?竟然能導致他跟曹濱反目成仇?」劉進不動聲色地再拋出了一個問題。

馬通寶道:「具體多少我也不知,但咱們這一枝弟兄足有一百七八十人,最少的也拿到了五十美元,多的人,就像我,拿了先生的兩百美元。」

劉進在心中盤算了一下,粗略估計,這筆錢的總數應該不低於一萬美元,這絕對是一筆大數目,難怪那曹濱會跟呂堯翻臉。「咱還有個疑問,咱聽說安良堂的懲戒規矩是小錯斬指,大錯斷掌,大字輩以上弟兄可以三刀六洞相抵斷掌之罪,然而那曹濱卻未對呂三爺下此狠手,這其中,又究竟是何緣故?」

馬通寶道:「劉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先生,乃是董彪同村兄弟,二十多年前,他們一同渡海來到了美利堅,過程中可謂是九死一生,同村十餘人,活著踏上美利堅土地的只有我家先生和董彪二人,那曹濱顧忌董彪臉面,當然不敢處以斷掌之罰,也就無需談及三刀六洞了。」

劉進道:「呂三爺也算是江湖上響噹噹一號人物了,受此欺辱,難道就不記恨那曹濱么?」

馬通寶憤恨道:「誰說不恨呢?」

劉進微微搖頭,道:「咱親眼看到那安良堂羅獵代表安良堂前去道賀,而呂三爺拖著傷殘之軀出門迎接,看他神情,只有欣喜卻無厭惡,哪裡又有絲毫懷恨在心的表現?」

馬通寶難免現出一絲鄙夷神色,道:「那是先生仗義,為了給兄弟們討口飯吃而委曲求全。要知道那安良堂不出面,金山各大江湖門派便不會有人出面道賀,我們新開的賭場又怎麼能獲得火爆生意?那馬菲亞又將對我們產生怎樣的小人之心?你不懂我家先生,但我馬通寶跟了先生十多年,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若是不恨,又怎麼在好端端一餐午飯期間跟那羅獵鬧了個不歡而散?」

午飯時發生了什麼,那劉進斷然不知,但見馬通寶說話時的神情,絕非是撒謊之言。那劉進問完了這些話,像是心中有了數,臉上不由地蕩漾出開懷的神色。

出這間農舍,有一山間小道,沿小道繞過半個山,便可見到一條山澗溪流。溪流清澈見底,其間罕見魚兒遊動,然而,山澗旁一塊巨石上,卻端坐一人,手持一桿長竿,正在靜心垂釣。劉進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那人,距離尚有五步之遠,便停下了腳步,一言不發杵在了那兒。

「都問清楚了?」那人說是在釣魚,可除了手上一桿長竿之外,卻別無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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