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忠臣 第275章 本地人歧視外地人是自古以來的傳統

喧嘩衚衕,跟名字不一樣,裡面都住著大戶大院的體面人,晚上安靜得只有狗叫聲,今天叫得尤其激動——因為搬來了兩戶新人家。

早在詩琴兩家到來之前,詩懷風就已經安排好他們的落腳地,通過禮衛的運作,在喧嘩衚衕買了兩處宅院,一大一小,大的在衚衕深處,詩家住,小的在衚衕口,琴家住。

畢竟詩懷風沒琴樂陰那麼有魄力,幾乎是舉族搬遷到炎京,自然需要住大一點的地方。

而琴樂陰除了幾名僕人外,就帶了弟弟和妹妹。某種意義上來說,弟弟妹妹對他來說跟僕人之間也沒什麼區別——有專屬名稱的英雄單位,和連名字都沒有的普通單位的差別?

樂語和詩懷風來到喧嘩衚衕的時候,正好看見英雄單位琴月陽在新琴府門口接待一位陌生的中年人。琴月陽瞄到琴樂陰,朝他挑了挑眉毛。

樂語不知道這是不是琴家兄弟的超能力——又或者琴樂陰擁有一個寶可夢訓練大師的隱藏職業——他居然能從琴月陽的眉毛跳動,準確地領悟到他的意思,堪稱眼神微信:

「由我假裝成琴家的話事人,還是主動托出你的身份?」

樂語搜颳了一下腦子,發現琴樂陰還真的專門跟弟弟練過眼神傳遞消息的技能,算是命運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暗中贈送的禮物

之前說過,前任琴家家主是個虎毒又食兒的狠人。在面對這種狠人的時候,反抗、說話、逃跑等錯誤行動只會惹來更重力度的折磨,甚至會引起狂暴。

琴樂陰是個聰明人。他年紀最大,挨打也最多,隱隱就摸索出父親的戰鬥機制,知道該如何處理不同狀態下的父親,但他不能出口提醒弟弟妹妹,因為『說話提醒』會讓機制陷入混亂甚至直接狂暴。

很小的時候,他就讓琴月陽訓練眼神交流的方式。雖然非常不易,但在恐怖劇烈的生存壓力下,他們兩兄弟還是迅速精通這門技巧。

琴悅詩因為年齡最小,而且有兩個哥哥的保護,反倒是沒學會這門奇妙的血緣交流技巧。在兩兄弟能進行眼神交流後,父親討伐戰就變得輕鬆起來,甚至根本輪不到妹妹來挨打,父親的興趣槽就打空了,任務結束。

雖然樂語有『冰血體質』,心裡不會產生任何負面情緒,但在迅速瀏覽一遍琴樂陰的童年記憶後,就決定以後再也不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血飲八稻流的影響,琴樂陰的童年回憶總是鮮紅色調,充滿邪典的感覺。

還是反過來說,正因為童年的鮮紅色調,所以琴樂陰才選擇了血飲八稻流?

好緊張,第一次發眼神微信,這用的是九宮格輸入法還是二十六鍵輸入法……樂語儘力融合琴樂陰的記憶,朝工具人弟弟眨了一下眼睛。

琴月陽心領神會:「劉管家,容我為你引薦,這位是我的兄長,琴家家主琴樂陰,而這位是另外一家新搬進來的詩家大少爺,詩懷風。」

劉管家朝樂語和詩懷風行禮頜首,不卑不屈,朗聲說道:「琴家主,詩少爺,幸會。鄙人是喧嘩衚衕十三號宅,飲冰侯府的二管家劉冠章,向喬遷新居的兩位親鄰帶來飲冰侯的問好。」

他讓出身子,露出後面兩位僕人拿著的禮物,雖然有布蓋著看不出是什麼,但好歹是侯爺的禮物,總不可能是藍罐曲奇。

不愧是炎京,隨便找個地方住就遇到一位侯爺,要知道整個東陽區也就一位望海公,晨風區的爵位貴族甚至死絕了……樂語回道:「多謝侯爺的關心,待府上整理完畢,定親自問候貴府。」

「不必如此麻煩。」劉管家悠悠說道:「四日後,侯府會舉行喧嘩晚宴,邀請喧嘩衚衕的諸位親鄰到府上賞月吃瓜(樂語差點笑場),還望琴家詩家到時可以派人賞臉到場,鄰居之間多多交好。」

詩懷風剛要答應下來,然而樂語用神槍彈了一下他的耳朵,因為樂語看見琴月陽朝自己使眼色。

只見劉管家頓了頓,又說道:「但邀請需要製作拜帖,鄙人也算是熟悉炎京各門各戶,此前未曾見過兩位俊傑,只能從口音知道你們似乎來自東陽,不知家譜何系,營生何業?還望告知鄙人,我好回去製作拜帖,將兩家簡單介紹給其他鄰居,以免晚宴上鬧出唐突笑話。」

原來如此……樂語一臉瞭然,忽然搭住劉管家的肩膀走到一邊,低聲說道:「你不知道我們來歷也是正常的,但這個時期,這個時候,這個時間,忽然從東陽搬入炎京的人,似乎也沒其他可能了吧?」

劉管家一怔:「額……」

「詳細的我不能說太多,大家懂的都懂,這裡面水很深,利益牽扯太大,朝中也有人盯著,外面的情報也早已被管制,我只能說懂的都懂,不懂的話,你得回去問飲冰侯了。」樂語拍了拍劉管家的肩膀:「今晚就到此為止,那個晚宴我們就不去了,更多的我不能說。」

將若有所思的劉管家打發走,樂語鬆了口氣,招呼琴月陽跟詩懷風進去。

新琴府的院子不錯,幾個僕人正忙著打掃清理,詩懷風看見涼亭里有個人躺在長椅上抽煙,驚訝問道:「你怎麼在琴家這邊?」

詩懷頌抖了抖煙灰,嘆氣道:「風仔,你又沒給我錢,我都沒辦法替你們去嘗嘗炎京這邊妹子的味道,除了在這裡抽煙還能怎麼樣?」

「你可以在家裡抽啊!」詩懷風根本不會被自己弟弟帶偏:「你不在家好好獃著,來這裡幹嘛?」

「家裡那群親戚吵得我心煩,而且有二姐在,我在不在都沒所謂,便來琴家這裡等你了。」詩懷頌撓了撓下巴:「而且家裡的堂姐堂妹,我都膩了……」

琴月陽看了看樂語,樂語點了點頭,然後琴月陽便一腳踢飛腳邊的石子,石子呼嘯著掠破長空,詩懷頌微微側過腦袋避開這爆頭一擊。

「開玩笑,開玩笑。」詩懷頌舉手投降:「作為一個浪子,我還是知道什麼人不能惹的,絕對不會招惹你們妹妹,不然我怕風仔會將我入贅到你們琴家……」

樂語懶得理他,但詩懷頌倒是自己跟上來。踏入正廳,樂語看見琴悅詩正穿著練功服,脖子掛著毛巾,頭髮濕漉漉的,額頭滲出香汗,坐在正廳里休息喝茶,顯然是剛練完功。

到了室內,周圍又沒別人,詩懷風忍不住問道:「紅樂,你剛才為什麼回絕了劉管家的邀請?那是我們交好鄰居的好機會……」

「你當他們是鄰居,他當我們是肥羊。」樂語坐下來說道:「他開口就問家譜何系,營生何業,明顯就是探我們底。如果我不是用車軲轆話暫時蒙住他,他現在怕不是都在找地痞流氓探我們的底了。」

「家譜何系,問的是我們朝中有沒有人;營生行業,問的是我們在民間有沒有勢。」

「我們一群外地來的東陽人,卻出手闊綽,買下喧嘩衚衕的兩處宅院。換作你是飲冰侯,你會不會想在我們身上刮一筆?」

詩懷風一怔,詩懷頌一邊捲煙一邊說道:「風仔啊風仔,我早就說你應該跟我多出去見見世面了。你都不知道我在香雪海看見外地人的時候,都會和其他人一起騙外地人去不歸樓,設局宰他一個傾家蕩產。」

「唉,我這麼多年也就碰到一個外地富商,那次光是分到的錢都能讓我在香雪海住一個月了,那個月真的是爽到……」

聽到這種話題,琴悅詩一臉厭惡地站起來似乎想走,但她想了想還是坐在大廳最遠的椅子上。

「商人宰肥羊還需要設局,飲冰侯這種京城地頭蛇,要是查清楚我們無權無勢,怕不是直接讓巡刑衛將我們抓進牢里花錢贖身。」

詩懷風驚了:「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樂語笑道:「連統計司都敢當街殺人,你覺得炎京巡刑衛還能好到哪裡去?東陽只是因為銀血會當道,強行壓制官面力量,所以你們宰外地人才不得不『多此一舉』。」

「銀血會寧願跟荊正威杠到底都不肯離開玄燭郡,是有理由的。」

詩懷風也冷靜下來:「但就算飲冰侯真的心懷歹意,我們也無須擔心。」

輝耀四衛哪怕聲名不顯,但炎京好歹是他們的地盤,保護兩個外地人還是遊刃有餘的。

「立足立足,可不是有個地方就叫立足。打鐵還需自身硬,別人是靠不住的。」樂語叩了叩茶几,說道:「看來我們也是別無選擇了……」

本來樂語對於拜獄的提議還有些模稜兩可,但意識到炎京人的『排外』程度,他也只能老老實實接受禮衛的安排——必須先抱住禮衛的大腿,想辦法給自己套個能嚇唬人的合法身份,不然在炎京都活不下去。

之前樂語都不曾有過這種被本地人覬覦的體驗,畢竟他死替的千羽流和荊正威都是血統純正的本地人,只有他們歧視別人的份,哪有別人能歧視他們?

但這次琴樂陰是拖家帶口搬家到炎京,連屁股都還沒坐熱,就有如狼似虎的本地人在試探,足見『痛宰外地大肥羊』是源遠流長的傳統名菜。

「風仔,你打算做什麼營生?」樂語問道。

拜獄給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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