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三十四章 帕克的選擇

天方微明。

房間里沉澱了一股淡淡的酒香,似有似無地飄散在曖昧的空氣中,形成了一種奇特又模糊的氛圍。

流夏在昏昏沉沉中漸漸恢複了意識,一醒來就覺得頭痛欲裂,喉嚨里也幹得直冒煙。她閉著眼睛想往床頭摸索杯子,卻不小心摸到了一個溫熱的身體。這一下可把她嚇得不輕,當睜開眼看清面前的狀況時,流夏頓時全身僵硬,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去了靈魂一般不知所措。

上帝!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和他……怎麼會……怎麼會……

她用力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拚命想要記起昨晚的每一個細節。一點一點破碎的回憶在她的腦海里重新拼裝組合,終於還原出了大致的情形。

對了,她先是進房喝酒,然後聽他說了小時候發生的事情,然後又喝了酒,然後他說要送自己回房,然後……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忽然一陣狂跳,原來自己對昨晚的一切還是有記憶的。也就是說,自己並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那麼,當時的她,心底里的某些潛意識是否也是清醒的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又代表著什麼呢?

不,那一定不代表著什麼。她只是低估了俄羅斯伏特加的威力,這嗆人的烈酒竟然能在冰冷的夜晚燃燒出那樣難以控制的激情。那個時候的她已經不再是她,那不過是酒精催化下的一次放縱而已。

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這樣墮落。

她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最為珍惜的東西,可以這麼隨隨便便就給了人。

更讓她感到不解的是,自己竟然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後悔和惱怒。瀰漫在胸口的,更多的似乎是一種叫做茫然的情緒。

流夏有些麻木的伸手撿起了地上的衣服,忽然聽到他的聲音低低在背後響起,「流夏……早安。」

她的手指顫抖了一下,剛撿起的衣服又迅速從手上滑落。

他的語氣溫柔的像是能溶化一切,隱隱又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歉意,「流夏,昨晚……」

「昨晚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流夏飛快打斷了他的話,並且用衣服遮住了自己的身體。

「你都不記得了?」他的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昨晚明明是你勾引我的。」

流夏氣極,「你胡說,我怎麼可能勾引你。不管怎麼樣,你我都是成年人,昨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好了。我想你不會要求我為你負責吧。」

或許是被他剛才的話給氣到了,她說話也開始口不擇言,只撿那最能傷人的話刺他。

阿方索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你根本就不在意昨晚的事?」

流夏咬了咬牙,「昨晚我是因為喝醉酒才會失常,那個時候我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哪裡還記得誰是誰。無論對方是什麼人,可能都會發生一樣的事情。」

說完,她就急著想下床離開這個地方。

但還沒等她的雙腳落地,就被他一把狠狠拎了回來。

「無論是誰都可能會發生一樣的事情?」阿方索顯然被這句話刺激到了,他冷笑著盯著她,「好,既然你不記得了,那麼我就幫你想起來。不過這次,我絕對不會那麼溫柔了。」說完他再次強硬的吻上了她的唇。

不管能不能得到對方的回應,他都要用自己的方式,在她的身上烙刻下只屬於自己的印記。

窗外,初升的太陽迫不及待地躍出了雲層,將天際映得一片通紅。

羅馬的黎明已經到來,可——流夏的黑夜,卻再次降臨了。

不知不覺中,羅馬的冬天就快要來臨了。隨著時間的推移,羅密歐的去世帶給大家的悲傷似乎也在慢慢減輕。流夏還是繼續被禁錮在這座城堡,在這段失去自由的日子裡,她開始嘗試用左手練習畫畫。阿方索還特別請了城裡的知名畫家來家裡指點她。不過……自從上次的酒醉事件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碰過她。

這期間,靜香和卡米拉也來看了她兩次。出於某種直覺,流夏感到卡米拉似乎多了不少心事。聽說她和朱里奧教授發展的很不錯,可看她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正在享受著愛情,倒更像是備受愛情的折磨。

通過她們和傳媒,流夏也了解到了不少關於托托的消息。他在國家隊里表現出色,最近幾場世界盃的外圍賽幾乎都是他進的制勝球。相信在不久之後,他就會從羅馬的英雄成為整個義大利的英雄。

這個消息,無疑是最令流夏感到歡欣鼓舞的。

托托的奇蹟已經出現,那麼屬於她的奇蹟——也一定會出現。

無論是怎樣崎嶇的道路,無論是怎樣困擾的處境,她都會一直不停往前走。

因為,前方還有她的夢想。

是夜,無月。

和頗有人氣的其他幾座地下墓穴相比,位於羅馬南郊的多米蒂拉地下墓穴就顯得過於隱蔽和簡單。也正因為如此,這裡就成為了阿方索約見帕克的最佳地點。幽暗的墓穴里,微弱的燭光如鬼火般輕輕搖晃著,在古老的牆壁上描摹出詭異的影子,更平添了幾分陰森恐怖之感。

阿方索將一隻牛皮文件夾交給了帕克,「這次任務的資料全都在裡面了。明天你就可以動手。」

這種棕黃色的文件夾對帕克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這裡面通常裝的都是目標人物的詳盡資料,以便幫助殺手能更精確的完成任務。

如果羅密歐還在這裡,他一定會自告奮勇的接下這個任務,並且會完成的相當出色。想到這裡,帕克不由心生一股悲涼之意,再抬頭看了看阿方索,對方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神色同樣黯淡起來。

「怎麼?這次的委託是來自國外?」帕克看到了文件夾右上角的紅色圓形標記。這個標記往往代表著來自國外的委託,通常收取的報酬也會比較高。但正如EE所承諾的那樣,只要客人付得出報酬,無論他們的敵人在世界上哪一個角落,都會難逃一死。

「對,這次的委託人來自日本。」阿方索隨口答道。

「日本?老大你看過裡面的資料嗎?」帕克邊問邊拆開了那個文件夾。當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張照片上時,腦中頓時轟的一聲炸了開來,整個人也僵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你該知道規矩,我從來不看裡面的資料。這次的日本客戶相當有實力,所支付的報酬也是天文數字。我相信如果完成這個任務,對EE的士氣提升也會有所幫助。」阿方索看了看他,像是察覺到了對方的失態,「怎麼?你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有。」帕克低低應了一聲,匆匆翻了下資料後就將這些連同文件夾一起還給了阿方索,「這個已經不需要了。我會儘力而為。」

兩天後的一個黃昏。

夕陽的金色餘暉映照著古老的建築和現代的樓房,勾勒出了羅馬城柔和美麗的景緻。城西那間融合了巴洛克、新古典和現代之風的Amor酒吧,是靜香和帕克最常去的約會地點。

每次和帕克約會之前靜香都會精心打扮,今天也不例外。當靜香穿著湖蘭色長裙出現在帕克的面前時,她並不意外的看到了愛人眼底涌動的溫柔。

「很漂亮,靜香。」帕克俯首在她的額上吻了一下,又輕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髮,「這個顏色非常適合你。」

「謝謝。這個顏色我曾經想過要做成婚紗,那一定是非常特別的。」靜香愉快的笑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她太過敏感,今天的帕克似乎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如果是在以前,他是絕不會在酒吧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主動親吻她的。

他一直都是那樣的人。從來不說多餘的話,從來不做多餘的事。即使是在戀愛中,她也很少能從他口中聽到更多的甜言蜜語。

或許對於女人來說,這樣的男人未免有點太過無趣。

「靜香,今晚你想去什麼地方?」帕克難得露出了寵溺的神情,「無論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去。」

靜香的臉色略有觸動,像是想要說什麼,卻又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

「帕克,有件事我一直想對你說。」她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開了口,「其實,我在日本早已和別人有婚約了。對方和我家是世交,所以在我成年禮後雙方家長就為我們定下了這樁婚事。在這之前,我只是在小時候見過他幾次而已,連他長什麼樣都記不清楚了。」

帕克那如冷月般肅穆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似乎是在等待著她的下文。

「來羅馬學習美術一直是我的夢想,所以對方答應等我讀完這裡的課程再回去完婚。」靜香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帕克的神情變化,「可是我卻遇到了你……所以……我後悔了。從小到大,我的命運一直都是任人擺布。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體會到自由的快樂。所以,這一次我想要自己決定命運。」

帕克專註地凝視著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無法被人解讀的傷感。

「靜香,你恐怕不能繼續在這裡學美術了。」

靜香微微一愣,愕然的看到他迅速拔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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