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四章 不是冤家不相見

為了照顧歐洲人的口味,這裡的壽喜燒都是選用精緻小巧的淺口鑄鐵盤,每人一份,乾淨又清爽。端這樣的東西對流夏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快步走到了水無月包間的門口。她在門上輕叩了兩聲,然後小心地拉開了移門。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她邊說邊抬起頭來,聲音在中途戛然而止,視線在某一點驀然凝結。

上帝啊!不可能吧!她難以置信地盯著正對著她的那個年輕男人,實在無法接受世界上居然有這麼湊巧的事。

這不就是上次那個欠扁的色狼嗎?好像叫什麼米……蘭特少爺來著?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儘管心情超級鬱悶,但出於對色彩的敏銳觸覺,流夏在這種時候還留意到了這位少爺穿的居然是Missoni的針織衫。說實話,敢於將這個色彩斑斕的牌子穿在身上的男人是需要有一定勇氣的,因為一旦不小心就會變成一隻花蝴蝶,但令人驚奇的是,那些充滿想像力的配色穿在他的身上,恍如聖彼得大教堂里的花窗玻璃般絢爛,又像是拜占庭帝國的細密畫般神秘,充滿了雅痞般的華麗。

米蘭特也頗為驚訝地看著她,但很快就露出了一抹曖昧不清的笑容。

「怎麼,我一穿上衣服就認不出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流夏立刻想起了那天的尷尬情形,臉色不由微微一窘。她也懶得理他,趕緊將火鍋和配料往桌子上一放,及時用上了假笑狀面具,低聲說了一句,」菜已經上來了,請慢慢享用吧。」

「等一下。」米蘭特忽然叫住了她, 「這就走了?為客人準備調味料不也是你的工作嗎?」

「我只是負責將這些東西端進來,很快就會有人來跟進。」她彬彬有禮地笑了笑,儘管對眼前這個男人沒有半點好感,但考慮到這是靜香的店,也只好忍下來了。

「那麼也起碼等到有人來跟進吧。不然我會投訴你們這裡的服務態度。」米蘭特輕輕笑了起來,深邃的眼眸卻像陰森的槍口似的對準著她。

流夏猶豫了一下,還是因為不想給靜香添麻煩,所以再次忍了下來。於是她拿起了一隻生雞蛋,輕輕一磕打在了米蘭特的碗中。誰知米蘭特倒是挺順手將碗里的生雞蛋朝旁邊的雜物盆里一倒,將空碗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聽說這裡是跪式服務吧?」他的嘴角拉開一抹嘲諷的弧度, 「這麼馬虎的態度準備出來的調味料怎麼能吃呢?

什麼?還想讓她下跪?流夏覺得心裡已經有一簇小火苗開始燃燒起來,虛偽的笑容也逐漸變得僵硬。就在她打算就這麼甩手離開的時候,桃子小姐恰好趕到了這裡,一進門就習慣性地跪倒在地,連聲地說著對不起。

流夏不由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不好意思,流夏小姐是我們老闆的客人,並不是這裡的侍應。我這就為您放好調味料。」桃子恭恭敬敬地跪在米蘭特身邊,笑容可掬地伸手去拿雞蛋。兩位黑衣男人忽然擋住了她,凶神惡煞的模樣令桃子嚇了一大跳,頓時縮回了手不敢再做什麼。

「你待在這裡不許動。今天我就是要她來服務。」米蘭特目光一轉,語氣裡帶了幾分威脅, 「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哦。」

「真是幼稚。」流夏斜睨了他一眼,忽然冷冷拋出了一個詞。

他的瞳孔陡然一縮, 「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堂堂一個男人還和女侍應過不去,真不知你是來吃飯還是吃飽了撐的。」流夏用鄙視的目光望著他, 「還有,我是人,沒有這個跪的習慣,我只跪父母跪神仙跪死人,你既不是我父母,也不是神仙,難道屬於第三種?」

米蘭特一言不發地盯著她,儘管臉上的神情沒什麼變化,但微微抖動的嘴角已經泄露了他內心的惱怒,那雙灰色的瞳仁更是陰冷到可怕。周圍的空氣似乎也凝固起來,瀰漫著一觸即發的濃濃火藥味。

佐拉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女孩今天是凶多吉少了。要知道,幼稚這個詞向來都是米蘭特少爺的死穴。當然,這也是因為……

桃子在旁邊見這個情形,心裡自是大駭,於是偷偷朝著門邊移去,想先知會老闆。誰知還沒等她移動了幾步,其中一個黑衣男人顯然察覺到了她的動靜。立即低喝了一聲, 「少爺說了讓你不許動,你居然敢違抗少爺的命令!」

桃子被這麼一嚇,反而咬了咬牙想去把門移開。那個男人見桃子沒聽他的話,頓時惱羞成怒,不知是不是想在主人面前表現一下的關係,居然拿起了身邊那隻熱氣騰騰的壽喜燒鐵盆朝她劈頭蓋臉扔了過去!

眼看著那個滾燙的盆子就要砸在桃子的身上……說時遲,那時快,流夏極為迅速地將桃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拽,伸出左手順勢擋了一下那個盆子!只聽咚一聲響,這件兇器正好落在了房間的角落裡,盆里的牛肉和蘑菇頓時灑落了一地。

剛剛逃過一劫的桃子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渾身不停顫抖著。流夏狠狠瞪了一下那個始作俑者,氣更不是打一處來。她一個箭步衝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前,趁著他一愣神的功夫猛的抓住了他的手,朝著佐拉面前那塊滾燙的鐵板燒上用力摁了下去!

「嗤---------」鐵板燒傷頓時冒起了一股輕煙,男人頓時殺豬般地慘叫了一聲。

「剛才你扔別人不是扔得很開心嗎?」流夏放開了他的手,輕哼一聲, 「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對女人下手的人。]」

男人怒極。但也知道面前這個女孩不好惹,只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米蘭特。

這時房間的門也被移了開來,剛才那個男人的慘叫聲將靜香和宮本也都引到了這裡。

「怎麼會這樣?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 」宮本進來一見到這情形,頓時也變了臉色,怒斥了桃子幾句後一個勁地向他們鞠躬道歉。

「靜香小姐,事情是這樣的,流夏小姐是因為救我……」桃子很簡要地將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靜香聽完之後,目光往流夏身上掠過後輕輕低呼了一聲, 「流夏,你的手受傷了!」

流夏這才察覺到手背上有些疼痛,低頭一看,原來那裡被燙紅了一片。

「糟了,一定是剛才擋盤子時被燙到的。」靜香著急地看著她的傷口, 「這可怎麼辦?你還要畫畫呢!手就是你的生命,手受了傷等於就是傷害你的生命!」

流夏對於靜香的反應感到有些微訝,因為平時沉著冷靜的她是很少表現出這麼驚慌的一面的。

「這位先生……」靜香又轉過身,對米蘭特露出了親切有禮的笑容, 「您的手下受了傷,我的朋友也沒佔到便宜,甚至比您的手下還嚴重。不如您就大人有大量,當這事沒發生過吧。當然,如果您不同意的話,我們也只能替您報警,不過這裡的錄像已經錄下先動手的是您的手下,所以……我看我們還是別傷了和氣,各退一步。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您說是嗎?」

聽她這麼一說,流夏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靜香之前的反應只是為了給對方一個信息----她的傷更嚴重。然後以此作為討價還價的一個依據。

從剛才到現在,米蘭特一直都沒有作聲,只是饒有趣味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的臉上泛著一絲並不明顯的奇怪神色,乍看上去似乎若隱若現,仔細再看卻是比月色更加朦朧難辨。那是,無論怎樣都不能看明的神色。

「既然連老闆你都這麼說了,我們少爺要是不同意也未免太沒器量了。」在米蘭特開口前,佐拉率先打破了這片沉寂,並且頗有意味地望了米蘭特一眼。  米蘭特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微微一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當然,這種小事我根本不會計較。」

流夏在心裡暗暗腹誹了一下,剛才還因為之前的過節想要整她,現在又故作大方的姿態,這個男人不但小器,而且虛偽,人品差得無可救藥!

靜香倒是稍稍鬆了一口氣,笑了笑道, 「既然這樣就太好了。今天的這頓全部算我的,希望你們能盡興而歸。」

鞠完一躬之後,她就趕緊將流夏拉了出去。流夏在臨出去前瞥了米蘭特一眼,而對方也正好望著她,然後,對著她展開了一個不明所以的笑容。在光線的映照下,這個笑容顯得格外虛假,還隱隱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

「大小姐,這些人都是那些組織里的人,這下我們該怎麼辦?」宮本皺了皺眉。

流夏也不好意思地小聲道, 「對不起,靜香,給你添麻煩了……」

「流夏,這不關你的事,這些人本來就不是善類。」靜香又對著宮本道, 「我現在要和流夏出去一下,你先看著這裡。」

「出去,去哪裡?」流夏愣了愣。

靜香無奈地看了看她,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去, 「去哪裡?當然去看醫生了!」

水無月包房裡的狼藉很快就被清理乾淨,各種新做的菜式陸續被送了上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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