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光復大漢舊土(下)

在漢城由胡嫈領導舉辦的所謂三方會談,實際上就是一種瓜分朝鮮政治蛋糕的分食大會,三方勢力在到會之前無不在想,作為這次漢城會議的召集者,胡嫈亦或者其背後代表的大明,想要的是什麼?

朝鮮的精明黨彈冠相慶,因為他們知道。

義軍一樣高興,因為他們組織的起義軍,那群饑寒交迫的朝鮮百姓早就厭惡透了無休止的征伐殺戮,如果能夠通過不動武的方式恢複以往安定的民生,即使多交一點稅,多餓一頓肚子,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但新豪強和衛國黨可就不那麼開心了。

在這個節骨眼,大明召開所謂的三方會談,旨在調停朝鮮動亂的動機本身就存疑,更何況,大家已經隱約察覺到,似乎朝鮮動亂的這些年裡,到處都有大明的影子。

衛國黨在納悶。

地方上那群蠻夷是從哪裡突然獲得如此精良的制式兵器和甲胄的?又是如何突然糾結在一起,搞武力強奪朝鮮地方政權的。

新豪強階級也在納悶。

大明向他們兜售軍備,扶持他們迅速壯大,默許甚至放縱他們一步步擴張勢力的目的是什麼?

義軍更納悶了。

他們的目的是打擊地方上縣鄉層面的地主,釋放更多的土地來糊口,這種舉措已經遭受到了衛國黨為首的朝鮮中樞軍鎮壓,在這一點上,他們跟新豪強算是天然的盟友關係,又為什麼要攻擊新豪強的勢力,甚至寧願不顧衛國黨的鎮壓,都要跟新豪強拼個你死我活?

新豪強打衛國黨,衛國黨打義軍,義軍打新豪強。

會議開始,三方還沒有時間和機會來說出各自心中的疑點,倒是胡嫈先開了口。

這位受朱允炆委託擔任此番朝鮮戰亂調停的全權特使第一句話,就先是質問了契丹、女真、蒙古三族組成的新豪強首領。

「你們的兵器裝甲是哪裡來的?」

胡嫈面如寒霜,語氣森然,連為自己添茶的時候,這眼神都充滿殺氣的盯緊坐在自己對面的烏格楞:「朝鮮王室多次向本官說及此事,本官也看到了被繳獲的爾等兵器,竟然是我大明幾年前所用的制式裝備,遼陽大營三年前換裝,大量的兵戈鎧甲失竊,至今沒有找到源頭。

而現在,竟然在你們的私人武裝身上穿著,誰賣給你們的,你知不知道,依大明律,私下買賣我大明兵甲是死罪。」

面對胡嫈的質問,烏格楞聽的傻眼,這不是你們明人在地方道府的顧問向我們兜售的嗎。

雖然氣急很想說出來,但話到嘴邊烏格楞嚇住了。

私自買賣,也就是說,買也是犯了死罪。

「不是,是我們自己造的。」

烏格楞不得不編了一個謊話來作為借口:「我們也有鐵匠,甲胄兵器並不算什麼。」

得到這個答覆的胡嫈臉色瞬間轉晴,方才的冷肅之勢轉眼跑了一個一乾二淨,甚至有些憊懶的靠進椅背之中。

「你們三方到底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非要打成今日這幅樣子,有冤有仇,可以坐下來慢慢談,不要使生靈塗炭。」

說完,胡嫈將目光投向義軍的代表,當年的大明武官陸映揚。

後者明悟,第一個開口,搶先把所有的矛頭對向衛國黨和烏格楞。

「官府橫徵暴斂,地方魚肉鄉里,百姓民不聊生,不得不反。」

烏格楞直接拍了桌子:「你造反我也是造反,咱倆都是造反,你他娘打我幹什麼!」

「你他娘搶土地。」

陸映揚回嘴就噴:「誰搶我們的土地,搶我們的糧食,我們就他娘打誰。」

「我們不搶糧食吃什麼,你不吃糧食吃屎嗎。」

倆人吹鬍子瞪眼,火氣都大的不得了,要不是周圍一圈大明軍人看著,當場就能打起來。

倒是衛國黨的代表,一個瘦弱的小文人被他倆人的氣勢嚇到面色蒼白,啥話都忘了說。

「金堂官,你們呢。」

胡嫈看著這位瘦弱的文人,問了一句廢話。

「地方割據、亂民造反,我們出兵鎮壓平叛,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金文哉苦笑不得,這種問題還用的著問?

「哦。」

胡嫈淡淡的回應了一聲,看向烏格楞:「剛才陸將軍說他們是活不下去的百姓不得不造反,你又為什麼要起事搞割據呢?」

幾部義軍並舉陸映揚為首,號『代天伐罪大將軍』,故胡嫈喚陸映揚為將軍。

當然,在金玟哉嘴裡,稱其為叛黨。

「因為不公。」

烏格楞瓮聲瓮氣地說道:「當年我們各部雖是逃遁入的朝鮮,但一直都老實本分,埋頭墾荒,但他們擔心俺們聚眾不軌,強行將我們打散安置,收繳我們各部的鐵器農具,還不允許我們入城謀差,除了給地主打雜工、當農奴之外,什麼都不准我們做,沒辦法,我們也得反。」

這話算是說到了胡嫈的心坎上,當即就看向金玟哉:「聽見了吧,你們是有責任的,本官身為朝鮮全權顧問,朝鮮鬧成今天這幅樣子,本官也有責任。

你們怎麼可以大搞民族歧視、大搞橫徵暴斂這種事呢,你也算是通讀歷史的儒才,這官逼民反的道理不應該不懂啊。」

這話說的金玟哉差點噁心到吐血。

民族歧視?在安置契丹等異族的政策上,朝鮮難道不是跟你們大明學的嗎?

橫徵暴斂?當年不是你們說要尊儒貶佛,抬高士林地位,重用文人門閥嗎?

所有的國策都是你們明朝兩代皇帝為朝鮮制定的,現在搞得天下大亂,反而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對我們百般指責,所有髒水全潑到我們頭上,忒不是個東西了吧。

「行了,推卸責任的廢話就不要多說了,本官代表大明召集你們來,也不是跟你們在這裡扯皮的。」

胡嫈一揮手,倒是絲毫沒有臉紅的意思。

「朝鮮要停戰,朝鮮也必須停戰,停戰的條件你們都說說吧。」

第一個接話的還是陸映揚。

「我們之前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沒人想打仗,也沒人會打仗,我們只想要土地,要生存。」

這話說的金玟哉和烏格楞都看向陸映揚。

不會打仗?

我們都快懷疑你是大明的將軍了。

而且你這要求也太空泛了,要土地,要多少才夠?

「你呢?」

胡嫈又看向烏格楞,後者也學著陸映揚的態度說道:「我們一樣,我們要求有屬於自己民族生存的環境。」

「一概不能接受!」

金玟哉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他拍案而起看向胡嫈:「使尊,敢問在你們大明,有沒有國中之國,有沒有出現百姓跑到南京,伸手問貴國皇帝要自治權,有沒有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道理!」

這種點名道姓的詰責讓胡嫈的臉色瞬間難看至極。

「看來金堂官沒想談,那就不談了,你們打吧。」

說掀桌子就掀桌子,胡嫈起身就走,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胡嫈一離開,陸映揚就看向烏格楞:「退出原州府,不然死。」

「去你娘的,原州是老子打下來的,你們敢來犯,來多少我就殺多少。」

兩人針鋒相對的頂牛,商討著一座城池的歸屬權,全然沒有顧忌金玟哉的存在。

「太狂妄了,太狂妄了。」

金玟哉氣的渾身直哆嗦:「叛黨亂賊,本堂勢必將你們全部誅殺。」

調停不歡而散,戰火重燃。

而已經帶兵抵進漢城的平安全程冷眼觀瞧,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

明軍的默許和放縱給了陸映揚指揮起義軍擴大戰亂區的機會,戰火很快蔓延到整個江原道,烏格楞的嘴硬並沒有任何意義,他的族民數量太少了。

原州很快失陷,烏格楞兵敗被殺。

而就在起義軍攻原州之時,朝鮮的中樞軍也在加快鎮壓的步伐,端了起義軍在尚州的老巢,在地緣上,形成了對起義軍的包圍圈。

失去了老巢的起義軍很快陷入到無糧的處境,眼瞅著就要崩散,大明在朝鮮的商人卻『及時』出現,向陸映揚兜賣了大量的糧食和其他一些並不違禁的物資。

「大明這是在支持我國國內的亂黨。」

金玟哉又一次找到了胡嫈,但卻是在漢城城外的明軍大營。

「胡扯!」

胡嫈喝道:「賣糧是我大明商人的合法權力,並不關心買方的身份,這怎麼能叫支持叛黨呢。」

「糧食是怎麼輸送到原州的。」

金玟哉抓狂:「我軍已經將叛黨全數包圍,唯一能出糧食的路徑,只有從漢城,從你明軍大營出這一條路。」

「啊,本官忘了。」

胡嫈一拍額頭:「平將軍,咱們軍營里的糧食是商號的吧」

「對。」

一旁帥位上飲茶的平安頭也沒抬,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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