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光復大漢舊土(中)

自《癸未條約》簽署後,朝鮮的一應軍政大權幾乎都落進了大明顧問大臣胡嫈的手裡,這一點讓很多朝鮮的官員大為不滿,而胡嫈上任之後,可不僅僅只是他一個人擅權,大量大明籍底層官員幾乎將朝鮮當成了仕途的鍛煉崗位。

自中樞朝堂到地方道府各個崗位,幾乎都有所謂的大明顧問存在。

政治、民生、教育、礦產、經貿,所有能夠誕生出紅利的區域,大明的顧問團就好比吸血蟲,貪婪的將一切都吸收的乾乾淨淨。

在這種環境下,胡嫈還效仿朱允炆的貴州政策,在漢城搞出了一個「大明-朝鮮政治學院」,只有在這所學院深造過的朝鮮中層官員,才可以獲得胡嫈的提名,出任更高一級的官職。

這就使得眼下朝鮮的朝廷之上,出現了政見截然相反的兩個黨派。

精明黨和衛國黨。

字面意思淺顯,精明黨都是在胡嫈那個政治學院深造過的官員,在精神屬性層面已經徹徹底底拿自己當成大明人了。

他們的口號就是『只有師法大明才能救朝鮮』、『在朝鮮,我們連一絲窺見未來的光明都看不到』、『大明是普世下最強大和開明的國家,因為其擁有朝鮮所不具備的行政管理體制,更擁有一位偉大的君王。』

衛國黨則是李家王朝建國之後的舊派,希望保存國體,只作為依附於大明,或者加入明聯的附屬國,堅決不願意做亡國奴。

『為此,我們不惜魚死網破,打到山河破碎。』

骨氣是有的,血性也值得欽佩,但也僅僅如此了。

胡嫈或者說朱允炆,可不會因為他們的血性和為人的尊嚴,就高抬貴手,放過他們。

十年改造,朝鮮的一切是什麼樣子?

在朝鮮各道府的教諭、學堂,每次開課前,胡嫈搞出了一個所謂升旗的儀式。所有人要先向朱允炆的畫像磕頭,然後肅立注視著大明的日月龍鳳旗升起,才能開課。

這一點讓李芳果在內的所有衛國黨惶恐不安。

他們想要反抗,召集舊部、家丁來驅趕或者說殺死胡嫈在內的明朝顧問團,殲滅精明黨,卻發現整個朝鮮境內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近百年來,因為金遼爭霸、元金爭霸、明元爭霸而大量逃入朝鮮國內的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突然搖身一變成為了地方的新豪強。

他們或三五十人成群,或幾百人糾結,拿著憑空冒出來的精良武器,穿著堅如磐石般的重裝鎧甲,加上其遠超朝鮮土民的血性和暴力因子,迅速成勢,盤亘在道府的每一個縣鄉,然後將手伸進道府衙門。

在地方上明朝顧問的默許放縱下,或成一府之尊,或為副職,瘋狂的侵佔地方政治紅利,打擊舊豪強,殘忍的製造殺戮。

中層亂了,底層更亂。

尊釋輕儒的高句麗雖然滅了,但李成桂推動的崇儒廢佛的國策無疑是讓朝鮮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門閥林立、兼并土地。

大量的自耕農淪為了地方依附門閥而存的地主階級的附庸,高句麗王朝後期一度繁榮起來的民間手工業遭受到巨大的重創,一日勞動連糊口都困難,還要擔負不菲的私營稅。

這個時代背景下,不知道從哪裡刮來的一股子風,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再一次爆發。

他們的目標及其明確:

「打土分地!」

上層思想困亂,中層爭權奪利,底層刀兵相向。

這麼一個國家,朝鮮的中央朝廷哪還有能力去談凝聚,又拿什麼來組織部隊反擊大明的顧問團。

搖搖欲墜的李家王朝,行將滑落深淵的朝鮮半島。

「使尊,內閣復文來了。」

在漢城王宮附近,是胡嫈的辦公府衙。

這裡最早叫大明駐朝鮮顧問大臣司曹,明聯成立後改成了明聯皇帝駐朝鮮全權特使衙門。

一名公員拿著一紙信封匆匆尋到正在書房苦讀《建文大典》的胡嫈,恭敬奉上。

胡嫈放下書,急忙接過,先是驗證了一下信封的火漆完整,而後點上一根蠟燭,仔細映照,在看到信封上若隱若現的紋路後,才挑開觀看。

信紙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

組織義軍殲滅豪強,調停戰爭,光復大漢舊土!

信封的底角署名:奉天殿大學士寓。

蓋有內閣印鑒。

真實性沒有了問題,內容也淺顯易懂。

最後一句光復大漢舊土,就為胡嫈下一步的工作指明了方向。

陛下和內閣,是決心收復這個在大漢時期的樂浪郡了。

「算算時間,朝鮮離開我大漢懷抱也有千年之久,是時候認祖歸宗了。」

胡嫈呵呵一笑,而後肅聲道:「密令陸映揚,召集義軍,全面進攻江原道、黃海道、忠清道,從外而內,把戰火燒進京畿道,告訴李朝,他的江山,就要沒了!」

陸映揚是誰?

當年平李芳遠之戰的前鋒,與猛哥帖木兒、阿哈出兩人挺進開城,被李芳遠一把大火燒到全軍覆沒的那位。

他是第一個衝出火圈的,在城外逃脫李芳遠伏兵追殺的過程中摔傷,繼而被一村民救起,從而有了一段屬於他在朝鮮的故事。

而眼下,陸映揚是一位朝鮮人,還是地地道道朝鮮一支義軍的領導者。

就在胡嫈部署『光復故土』行動的同時,一街之隔的朝鮮王宮內,李芳果接見了他的大舅哥。

「大明的顧問團實在是太可惡了,他們把咱們的朝廷、地方變成了他們的菜園子,跟那群異族新貴們一起瓜分權力,欺壓我們的百姓,您的話,連這王宮都出不去就變成了一張空文。」

大舅哥忙著扇陰風點鬼火,說的李芳果面色難堪至極。

「再拖下去,就全完了,現在道府亂、地方亂,三千里錦繡河山狼煙滾滾,祖宗社稷搖搖欲墜,幾百萬朝鮮子民需要他們的君王,需要您站出來拯救他們。」

看著李芳果,大舅哥陰沉著臉鼓動道:「殺死胡嫈、殺光每一個所謂的大明顧問,殺光朝堂之上的精明黨,武力奪權,然後統領漢城大營之軍滅光道府的蠻族,最後平勘地方暴民叛亂,實現國家之實質統一,集全國軍心、民心,保社稷山河。」

上嘴皮碰下嘴皮,倒是挺會畫大餅。

李芳果有些動心,但一想到漢城外的大明駐軍,又心裡打起了鼓。

「大明太強大了,明聯更是龐大到幾乎等同上百個朝鮮,咱們驟然而反,無疑是雞蛋碰石頭,死路一條啊。

萬一明人的皇帝暴怒,遣大兵壓境,怎麼抗?」

「那就這般眼睜睜的等死?」

大舅哥急了,一把抓住李芳果的手,怒視著後者的雙眼:「最多一兩年,朝鮮就亡國了,豈可因我等之懼死,而眼睜睜看著祖宗江山毀於一旦。

社稷蒙塵,神器易主,這是民族之大恥。

漢人文天祥有一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活著總有死的一天,死得其所才為真男兒,怯懦苟且,囚於南京此間樂,不思蜀,何顏面見祖宗。」

李芳果被罵的面紅,但還是搖頭:「造大明的反,要夷三族滿門,琦兒還小,不該因我而死。」

「比起李芳遠來,你屬實枉為人君。」

大舅哥義憤填膺,怒目噴火,恨恨的咒罵了一句後甩開李芳果,轉身就走:「你不敢我敢,王宮禁衛,皆我心腹,我這便召集舊部,殺了胡嫈。」

看著大舅哥離去的背影,李芳果噗通一聲癱坐在地,仰天長嘆。

身邊的內侍看的心疼,上前來扶,卻見李芳果已是淚流滿面。

「王上。」

「不要叫我王上。」

李芳果泣道:「我有何顏面做朝鮮的王,我只想偏安一生,守得人子之孝,守得親友之情,但芳遠囚禁父王,逼其禪位與我,他錯了,他該自己坐這個王位。

我錯了,當年他謀反,我該把王位拱手讓出,不該因貪戀而請明軍入朝。」

「王上就算當年不尋明人,明人就不會來了嗎?」

內侍反而看的通透:「明人皇帝是野心勃勃的禽獸之君,他就跟成吉思汗一樣,眼裡只有征服和殺戮,十幾年滅了那麼多的國家、種族,他的軍隊在他的指揮下,殺了幾百萬、上千萬人,朝鮮離明如此之近,早晚都會有亡國一天的。」

「你說,我該怎麼辦。」

李芳果走投無路,一把抓住這位身邊老奴的手,無助的問道。

「老奴是個閹人,沒有子孫後代,若讓老奴選,生死都不重要。」

內侍扶著李芳果走回他自己的王位:「王上的后妃、子女當年被大君殺害了,喪妻喪子之痛已受一次,眼下王子還小,王上卻老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不該再來一次。」

念及亡妻亡子,再想想膝下幼子,李芳果頓時嚎啕大哭。

「我自幼奉儒學為圭臬,知曉忠孝仁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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