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龐然大物般的明聯(下)

楚王朱楨回南京時的動靜比起馬大軍要小了許多。

一個是因為前者畢竟不是什麼大捷,二來即使迴轉南京也是輕車簡從。

除了朱楨、朱高煦兩位正副統帥外,便只有身邊百十名親兵跟隨,甚至連往來南京通傳的信使都沒用。

爺倆將各自的親兵留在郊外京營後,就直接騎馬並肩進了南京城。

算是給朱允炆、朱棣二人來了個意外的小驚喜。

「還以為六叔仍要個幾天光景呢。」

乾清宮裡,朱允炆走下御階,親自跑到殿門處托起了朱楨的雙臂。看著後者洗凈風塵的臉,由衷讚歎道:「幾年征伐,反倒讓六叔顯得更加精神矍鑠,如此英姿神俊,好啊。」

「臣不敢,倒是陛下聖威日隆,令臣望而心折。」

在自家這位大侄子面前,朱楨顯得有些緊張,主要是尚在西安時,被嚇到了。

最新趕製出的明聯堪輿圖讓朱楨幾天幾夜都沒有睡好,腦子裡唯一想的,就是自己父皇選了個好接班人。

「老六,你啥時候也學會這一嘴花言了。」

站在朱允炆身旁的朱棣走上前錘了朱楨胸口一下:「當年咱兄弟倆第一次聯手北伐的時候,你可把我給擠兌死了,把我罵的一無是處。」

「四哥,就你那水平,就別拿出來跟陛下比了,差太多。」

朱楨挑眉反嗆,倒也因此消散了幾人之間小範圍內的拘謹之態。

叔侄三人聊得開心,倒把一旁的朱高煦給冷落了下來,但後者非但沒有咋咋呼呼的找存在感,反而規規矩矩的守在一旁,軍姿站的筆挺,直到朱允炆側首看他,才抱拳躬身。

「陛下聖躬安。」

這一句問候,讓朱允炆、朱棣二人都相視詫然,前者愈發感慨。

「高煦也長大了。」

三十四歲的朱允炆、三十一歲的朱高煦,明明是歲數相仿的兄弟倆,但朱允炆的口吻語氣卻仿若後者的父親,偏生一旁站著的朱棣朱楨兄弟倆還聽的頻頻點頭。

朱棣臉上更是掛起了慈父般寬慰的笑意:「這混小子先是在漠庭五年,又跑去西北,前後將近九年,確實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啊。」

聽到朱棣的話,朱高煦忙轉變身向,沖著朱棣見禮:「不孝子高煦,問父王安好。」

「好的很,老子好的很。」

難為朱棣一把歲數,這時候竟然有些淚目,雙手重重在朱高煦兩隻大臂上拍了幾下:「好兒子,壯了那麼多。」

「爹,孩兒不孝,這麼多年一直未能在您膝前盡孝。」

看著朱棣兩鬢的白髮,朱高煦噗通一聲跪下,抱著朱棣的大腿就是嚎啕大哭,帶的後者也是感傷不已,撫摸著朱高煦的腦袋長吁短嘆。

這般父慈子孝的畫面讓朱允炆和朱楨兩人頗為觸動。

朱高煦是幸運的,起碼,他還能活著回來見到自己的父親。

大明朝多少兒郎自穿上甲胄踏上征途的那一刻,就一輩子都再也沒有回到故鄉的機會了。

「對了,高煦成家了沒有?」

等父子倆敘罷了情,朱允炆突然想到這麼一個問題:「朕記得高煦這小子當年赴漠庭任職之前,四叔本來給選好了一門親事,成了沒有?」

問及這事,朱棣也回過神,才想起,自己這個二兒子在終身大事上可是馬虎的不得了。

當年他為朱高煦選了一門親,也算名望世家,沒曾想計畫趕不上變化,還沒下聘禮呢,就是北伐草原之役。

等打完了仗,朱高煦就留在草原擔任漠庭都護,而後直接隨朱楨征察合台。

這事就算徹底泡了湯。

「娶過了。」

朱高煦忙回道:「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早年在草原之上跟一個蒙古姑娘好上了,怕父王不同意,就草草成了親,後來臣從征西北,妻兒就放在了西安安頓,今日一併帶了回來。」

一聽朱高煦娶了個蒙古姑娘,朱棣當時就要發飆,被朱允炆攔了下來。

「你看你,難怪高煦不願意告訴你,眼下孩子都有了,四叔你還打算拆散人家不成?」

三十多歲的成年男人了,總不能一輩子打光棍吧。

「過些日子,朕讓皇后再給高煦尋一門親做正妻不就結了。」

安撫下朱棣,朱允炆招呼幾人落座,以朱家家主的身份和態度關心著朱高煦的私事:「你剛才說到妻兒,幾個孩子,多大了,都叫什麼名字。」

一聽這家長里短的事,朱棣也上了心,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孫子。

「一兒一女,兒子三歲半,閨女五歲。」

朱高煦嘿嘿傻笑:「咱家排瞻字,走土,正巧趕上臣守邊疆地界,就給兒子取了個圻字,叫朱瞻圻。」

朱瞻圻,這不跟二皇子重了名?

這下朱棣那是徹底炸了毛,指著朱高煦的鼻子就罵:「好你個混賬東西,避尊者諱的規矩都不懂嗎?」

朱高煦起初還有些發懵,而這句避尊者諱算是讓他一下回過神來。

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光顧著開心了,哪有功夫去想皇帝兒子叫什麼名字啊。

剛想告罪,就聽到朱允炆的話。

「四叔,你就不能安靜點,高煦好容易那麼多年回來,剛才還抱頭痛哭,現在就連吵帶罵的,回頭見不到了又自己偷摸想,圖個什麼勁。」

不給朱棣開口的機會,朱允炆就擺手:「左右一個名字,啥避尊者諱啊,我大明七千多萬百姓,名字來帶允、帶文的還少了嗎,全改掉?

更離譜的,就是還有很多人先有的名字,就為了一句避尊者諱不得不改,這不講道理了。」

不說全天下,單說朝中因為避朱允炆名諱而改名的就不在少數,最出名的就是徐輝祖。

人家原名徐允恭叫了多少年,結果朱允炆一落生,沖了個允字,不得不改。

太祖跟徐達說,乾脆以後改叫輝祖吧,光宗耀祖之意也挺好。

把名字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給忽略過去,朱允炆笑話了朱高煦一句。

「才三歲半?你這可是有點晚了,看看你大哥家的瞻基,今年都十四了,再過兩年都能結婚生子咯。四叔,六叔,話說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小瞻基百日的時候朕還跟皇后一道喊高熾吃飯,當時皇后還給瞻基一把長命鎖。

今日朕這一開口,瞻基竟然已經十四歲,是個大小夥子了,呵呵,朕沒覺得自己老,倒是讓這些孩子追老了。」

說到這裡,朱允炆搖頭苦笑,訴起家長里短來:「文奎都十六了,前幾個月皇后是天天在朕耳邊嘮叨文奎的婚事,朕沒轍啊,打算今年過罷年,就把文奎打發到鳳陽當知府去,等回來了再說。」

幾個大老爺們,一個皇帝,三個軍中將帥,不聊國家軍機,反倒是在這裡大談家私。

「陛下不說,臣還未曾發現,今日怎麼未見文奎。」

朱楨左右轉頭:「文奎不是住在這的嗎?」

「去年就搬出去啦,現在文圻在這乾清宮跟朕住,不過他去上學了,還沒回來。」

朱允炆解釋道:「文奎是小夥子了,不能住在宮裡,朕讓他搬去當年朕的潛邸了。」

十六歲,正是青春期性萌動的歲數,宮裡宮娥太多,馬恩慧怕出了醜聞,主動提出把朱文奎趕出皇宮去。

宮外宅邸,更是一個侍女都不給配。

對此朱允炆還有些不樂意,這就防的有些太狠。

「皇后太過操心了,要是有能讓文奎看上眼的,娶了便是,這樣誕育子嗣,朕當爺爺你當奶奶,咱倆也能體驗一把抱孫子的樂趣。」

對朱允炆這種回答,馬恩慧哪裡能願意。

「宮女豈配?」

這話把朱允炆說的有些掉臉,當晚飯都沒吃扭頭就走。

含沙射影罵誰呢。

話題說到朱文奎、朱文圻兩兄弟身上,除了朱允炆外的三人就聰明的選擇了緘口不言,沒有接話。等朱允炆感慨完他家裡難念的那本經後,朱楨就岔開了話題。

「陛下,臣自西北迴轉的時候,沿途觀陝甘頗多變化,嘆為觀止。」

一說起正事,朱允炆神情馬上嚴肅起來,身子不由自主的坐直:「陝甘近況如何?」

「風土樣貌大為不同。」

朱楨興沖沖的說起自己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自蘭州府往西北,沿道多種樹木,聽說是為了防治河西廊道沙漠化區域的擴大,同時陝甘溯黃河上游沿道拓寬河道,興修水利。

而在陝甘的關野一帶,自漠庭引進了不少牛羊,民間也多有民眾置雞鴨豬欄,畜牧和養殖業都開辦起來,雖然剛剛上手沒出什麼成績,但勢頭紅火的很。」

「陝甘的糧價和鹽價如何?」

「聽說剛開始退耕的時候有波動,不過很快就穩下來了。」

朱楨如實回答道:「大多物價都與退耕前差不太多,少部分緊俏物有所上漲。」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