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棘手的證詞(中)

朱文奎連晚上回乾清宮的時候,這眉頭都是緊鎖著的,正就著兩碟小菜喝粥的朱允炆自然發現了自己大兒子的心事忡忡,倒也沒多過問。

「兒臣見過父皇。」

「吃了沒有,坐下吃點。」

很簡單的對話,似乎朱允炆一點沒有想要過問朱文奎第一天外出當差的感觸或發生了哪些趣事。

亦或者,朱文奎發生的一切,他這個做父親的早都已經了知道了一般。

朱文奎覺得,自己的父親應該是已經全部知道了。

南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就沒有一件能夠不傳進朱允炆的耳朵里。

只要後者想要知道。

所以沒等朱允炆過問,盛上一碗粥的朱文奎便坐在朱允炆對面主動開了口。

「父皇,兒臣今天遇到了一點難事。」

朱允炆夾菜的手頓住了一剎那,但很快就恢複自然,間隔之短,連近在咫尺的朱文奎都沒有發現。

他本以為,年輕的朱文奎不會說的,孩子嘛,總會有點屬於那個年齡段特有的倔勁和心氣。

「是嗎,說來聽聽。」

朱文奎便把自到任之後他做的事包括張東升的案件原原本本都說了出來。

「哦。」

讓朱文奎沒有想到的,是朱允炆如此隨意的回覆,這種淡漠的回應讓他有些發懵和難以接受。

本來還有一大堆想說的話混著一大堆委屈瞬間回到了肚子里。

朱文奎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了,他決定要靠自己,再不表露身份的要求下,辦好這個案子。

不就一個小小的張麻子嗎?

辦他!

吃完飯的朱文奎很乾脆的離開了,沒有再多說任何有關應天府的事。

「陛下。」

等朱文奎一走,雙喜就湊了上來,有些不忍地說道。

「您為什麼不給大皇子支個招呢?」

這時候的朱允炆已經站起身往殿門外走去,準備開始每日一次的飯後走一走活動,聞言連腳步都沒停。

「朕給他支什麼招,他是個皇子不是個孩子,他連那麼簡單的事都處理不好,將來這個國家他更處理不好。」

「可是,大皇子畢竟年幼啊。」

朱允炆就笑了。

「年幼從不是無能的借口,他的身份註定了他必須要比同齡人更快的成熟和強大,朕絕不可能像尋常老父親那般保護他,因為朕需要,也希望的是,他能夠儘快的成長到足以保護天下人的地步。

這個案件看似很棘手,但你要跳出來,換一個身份去看的話,就很好處理了,他還沒有跳出來,所以這件事他處理不好的,也永遠處理不好,甚至有可能,栽個非常嚴重的跟頭。」

雙喜嚇了一跳,一件左右無非打架傷人的芝麻大點的案子,能讓一個皇子栽跟頭?

「既然如此,陛下為什麼不提醒一下大皇子呢?」

說完,又想起方才朱允炆的話,忙自責。

「奴婢又給忘了,這是陛下對他的考驗。」

「你知道這個案件朕下午知道的時候,朕怎麼想的嗎?」

朱允炆笑道:「對與錯、是與非,真相併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樣的真相對我們最有利,我們就要炮製出什麼真相。」

雙喜便怔住了。

「所以,這個案子很簡單,是文奎自己把他想複雜了,一開頭就錯了,他後面就會一直錯下去,南轅北轍,走的每一步都註定會離正確越來越遠。」

繞著乾清宮走一圈,背心就開始冒了汗,朱允炆搖頭。

「朕這身體真不能在這般養尊處優咯,這才走多久,就開始冒虛汗,老咯。」

「陛下又玩笑了,陛下春秋鼎盛,數著看,起碼還得有個三五百年才能老呢。」

「哈哈哈哈。」

朱允炆長笑起來,等笑聲停了,就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出神。

「朕今年三十有一了,當皇帝也快當十一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月朗星稀,又是一夜。

等到烏升兔走,破曉的陽光重新撒在南京城之後,位於南京城東的一處府宅便熱鬧起來,有那麼幾家人家尋到了這座掛著『張府』匾額的府邸。

「少爺,少爺!」

一小廝手忙腳亂的往後宅跑,從一間廂房內拖出了一個睡眼惺忪的少年郎。

「快醒醒,醒醒。」

「混賬東西。」

起床氣頗大的張大少爺一腳就將小廝踹倒在地,搖搖晃晃的扶著門框打哈欠:「是天塌了還是地陷了,干擾了小爺睡覺,不想活啦。」

「哎呦,我的大少爺喲,您還有心睡吶。」

這個功夫,府上的管家也跑了過來,一看張大少這幅德行,也是急的跺腳。

「快點去正堂吧,老爺都快氣死了。」

一聽自家老爹發了火,這張大少才算醒盹,猛打一個激靈,好懸將自己一臉的麻子都給抖楞掉。

「出什麼事了?」

「還不是您前些日子在酒肆醉酒鬧的那次事。」

管家將張東升把進屋,手忙腳亂的給後者穿衣服,嘴裡還不住的念叨。

「聽說應天府換了一個新的刑房主簿,也不知道這主簿是不是愣頭青,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撈一筆香火錢,昨個上任第一天就要拿您動刀子,把那日在酒肆內的旁觀證人都尋了一遍,幸好咱們早都打點通知過才沒出太多幺蛾子。

但誰也保不齊那些下賤才有不經嚇的,萬一一個嘴瓢把事說了出去,看那位的揍性,估計就得派人來府上把您給抓走過堂了。」

「他敢,反了他還!」

張東升到現在還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就一小小的主簿,七品芝麻大小的官,狗一樣的東西,我爹是吏部的官,他不想升啦,還是想考定的時候被裁汰回家種地。」

「可別這麼說喲。」

管家給張東升換好衣服,拖著就往中堂走:「那日跟您一道吃酒的幾位公子,就因為在堂上不願意跪拜,就被定了一個無知狂妄,打了一頓殺威棒,到現在還沒有下床呢。

這不,幾家的尊大人都找了過來,找老爺麻煩呢,說就因為少爺您的事,讓他們那些個寶貝兒子都受了這堂罪,很不滿意。」

「呸。」

被人興師問罪可不好受,張東升難免有些惱火,但馬上問了一句:「沒把小爺我供出來吧。」

「這個倒是沒有。」

管家跟了一句:「現在他們來,就是督促老爺抓緊把這事擺平,因為那幾家公子為了少爺您可是做的偽證,萬一這事被那楞種抓住把柄,幾家的公子可都得去服勞役,大明律,做偽證可是要坐好幾年苦窯,用現在那個什麼新詞,就是要勞改啊。」

主僕二人也來不及多說太多,因為正堂到了。

一進屋,張東升這便收斂起自己一身的傲骨英風,規規矩矩的向自己的父親和每一位叔伯見禮。

「不孝的東西,跪下!」

又是老套路。

張東升倒也熟練,聞言出溜一下就跪到地上,臊眉耷眼的不吭不響。

「你呀你,你這個混賬玩意,整日遊手好閒還則罷了,可你這次可是把你的玩伴給坑慘了,你知不知道,萬一這事兜不住,這你幾位叔伯家的少爺,都因你遭了大罪。

我,我恨不得打死你,拿你的命來抵罪,換你幾位叔伯心安。」

說著,張東就抄起擺放在桌子上茶碗旁的藤條,對著張東升就是一頓好抽。

疼的後者滿地打滾,連呼知錯。

「好了好了。」

幾位來上門問罪的同僚一看,得,老張又開始上演苦肉計了,老弟兄們到底幾十年交情,總不能真眼睜睜看著老張把兒子抽死吧。

能抽個七八下,張東就被攔了下來。

就見張東掙扎著,一副在青樓喝完花酒搶著買單的揍性叫嚷:「老李你鬆開我,我他娘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老李看看自己的雙手,心說自己現在那麼大力氣了?

壓根就沒碰到你,做做樣子而已。

眼看自己身旁幾個老弟兄有想要撒手的趨勢,張東趕忙扔下藤條,恨恨的一跺腳,指著張東升的鼻子罵道。

「罷了,今天看在你幾位叔伯的面子上,為父就不揍你了,還不跟你幾位叔伯道謝。」

男主角張東升這會也顧不上疼了,馬上跪直身子挨個磕頭。

「侄兒東升,謝過幾位叔伯。」

「行了,賢侄快快起來吧。」

打也打過了,戲也落了幕,張東升就算殺了青,老張同志一擺手:「滾回屋去,別讓老子再看見你。」

得,感情我就是過來挨頓揍。

張東升訕訕,忙打地上爬起來就往後院跑。

他這一走,正堂里的幾個老傢伙才算開始說起正事來。

「查沒查,這個新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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