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湖畔學堂開學(下)

建文六年的六月二十六日,玄武湖畔的學堂宣布正式開課。

十七名入學的學生早就從各自的房舍內來到正堂內候著了,湖畔學堂朱允炆選擇的是全日制寄宿制,每一個月的月底三天才會被允許回家,除了朱文奎這個皇子以外。

辰正,隨著一隊隊內侍和宮娥的隨扈隊伍到來,朱允炆這個大明的建文皇帝,湖畔學堂的主講師便出現在這群孩子的面前。

「見過恩師。」

朱允炆三令五申這學堂內沒有皇帝,只有師生,因此這群孩子只好大著膽子喚了一聲恩師。

「都坐吧。」

朱允炆甩開袍袖,肅容落座,審視著眼前這十幾名孩子。

「朕是你們未來幾年在這湖畔學堂的主講師,朕每個月都會來一次,而其餘的時間,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這五天,楊閣老會為你們授課。

初六、十一、十六、二十一、二十六這五天,燕王會為你們授軍略。

初七、十二、十七、二十二、二十七這五天,魏國公會帶你們強身健體,習弓馬刀劍之術。」

朱允炆說完,這些孩子便都目露狐疑之色,除去這些日子,一個月下來可還有不少天沒課上呢,難不成是休課日?

想開口,顧忌著朱允炆的身份,都不敢多嘴,還是朱允炆自己接著自己的話茬來說。

「不要想休課的好事,除去朕與幾位講師之外的日子,朕為你們安排了其他的講師。」

而後,朱允炆轉身,他的背後是一塊巨大的『白板』。

黑板這年頭做不出來,御前司只好為朱允炆準備了一塊白板,用十幾張展幅超過一丈五的宣旨通過滾壓,使得密度增高,硬度變大,之後填進木框內,供朱允炆和幾位講師來使用。

這種方法好是好,就是過於浪費和奢侈了。

寫滿一次就要換一次,可不像板擦那麼方便。

提起筆,朱允炆寫下四個字。

「士、農、工、商。」

「這就是你們其他時間的老師。」

迎著這群不解甚至是有些詫異的目光,朱允炆說道:「朕為你們挑的老師將會包括各省司產不同的農民、虞衡司不同崗位上的工匠、自遼王及下不同身份和家私的商人以及品軼高低不同的官吏,這些,將來都會是你們的老師,他們不會教你們知識,他們只負責講故事,講他們自己身邊發生的事,你們負責聽和思考,僅此而已。」

看到這些孩子都有些支支吾吾的樣子,朱允炆便敲了敲案:「這裡是學堂,你們任何人有疑問都可以大膽的說出來,不用顧忌所謂身份,但是,要舉手。」

『唰。』

幾乎話音一落,于謙已經率先舉起了手。

「學生愚昧,敢問恩師,士者,承上啟下安撫地方,故而要學。

商者,利通而國富,國富可強兵,亦需學習。

這農為種地、工為制器。有何可學之處?」

于謙的意思並非是狹隘的看不起工農,這學堂之內的所有人也沒有把他這番話的意思往狹隘上去想。

工農的重要性大家當然都懂,于謙想表達的意思是,工農雖然極其重要但也過於簡單了,沒什麼好學的,既然沒有什麼好學的還需要單獨授課嗎?

難不成讓這屋子裡的十幾個神童學會之後去種地嗎,太暴殄天物了吧。

「你坐下。」

朱允炆手掌下壓,笑著解釋道:「朕再強調一下,朕不是讓他們來授課的,是讓他們來講故事的。

農,除了種地以外,他們也是平民百姓,有家長里短的事,讓他們來給你們講故事,就是希望你們可以從他們生活中的瑣碎小事中看到最基層的社會百態,要反思一些好的或者不好之事存在的原因。

朕教你們一句話,『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

轉過身在紙上寫下這句話,而後朱允炆勾勒一個三角形,拿筆在三角形中橫劃兩道將其分成三塊。

「九章算術中提到的勾股三角,你們應該是都懂這個圖形的意義,朕就不多贅述了,朕給這三角形取得名字就叫士農工商。現在朕來告訴你們朕為什麼要讓他們來給你們講故事。」

提筆,在最下面的那一塊朱允炆畫了一個圈:「按照開平方的演算法,朕畫下來的這一塊是面積最大的,甚至比上面兩個加一起還要大,這一塊是什麼?這一塊就是胥吏、百姓、勞工、販夫。

他們分別是士農工商四個階級中的最基層,也是構築我大明國體數量最龐大的群體,沒有他們,沒有大明。

而中間這一塊,則是官員、地主、匠戶、商人。他們是在基層基礎上的進步者,擁有一定的身家私產和地位,他們領導著最底層的同時也承擔著管理的責任。

而最上面這小小的一塊,則是內閣、中樞各部署衙構成的朝廷,說到這你們有什麼發現嗎?」

十七個孩子幾乎都舉起了手,朱允炆便隨意點了一個名。

「在最上面這一層沒有了農、工、商。」

朱允炆滿意的頷首,誇讚道:「不錯,在這個士農工商形成的三角中,最上面這一個尖,是沒有農工商三個階級的,只有士階級的領袖,這說明什麼?」

「說明農工商三個階級沒有資格出現在最頂層。」

被點了名的楊稷傲然道:「民無學、工無智、商無德,不配出現。」

朱允炆蹙眉搖頭,到沒有批評他,而是鄭重說道:「這說明這個結構是一個不穩定的三角。」

眾皆嘩然。

「朕是皇帝,這個勾股三角怎麼畫都由朕說的算,所以朕也不在這裡面。

而在這個三角中的最頂層,只有士階級的領袖,所以他們在制定政策、管理國家、處理一些棘手的問題時,會自然而然的偏袒他們本身的階級,因此幾千年下來,士成為了這個國家當仁不讓的最大利益體。

朕讓不同身份的人來給你們講故事,就是希望你們能夠從他們的故事中感受一下最基層士農工商之間的矛盾點。

矛盾一旦越來越深,就會形成衝突,衝突變大就會出現大規模、大區域的動蕩,這個三角會崩塌,這個國家也會崩塌。」

將筆放在筆架上,朱允炆喝口茶浸了浸嗓子:「朕說過你們是天才,所以你們的課跟地方學堂的課不一樣,你們不用從零開始的去學習那些教條式的知識,也不用依賴於古文典籍,更不需要看幾千年前的書,來學習先人治國的知識,你們需要的是自己悟、自己想。

這些東西呢,朕以後慢慢跟你們講,今天朕給你們上第一課,國以何立。」

國以何立。

這是朱允炆為他們準備的課,也是一個問題。

「開講之前,朕想先問問你們,國以何立?」

孩子們紛紛舉手,能做出之前考學的兩道題,這種寬泛性的問題他們都已經有了各自的看法。

「荀子曰:用國者義立而王,信立而霸,權謀立而亡。」

第一個表態的是于謙,這個孩子堅定道:「學生以為,國以信立,國無信則民無畏。」

朱允炆沒有表態,又看向楊稷,後者忙起身道。

「學生以為,國以法立,法不嚴則國無法治民。」

朱允炆仍然沒有表示出讚賞或者其他否認的態度,又問王與准:「你呢?」

「學生以為,國以寬仁立。」

王與准講出了自己的看法:「自古有仁治才有盛世,秦法嚴苛二世而亡,文景寬仁漢有四百,民力疾苦,有寬仁之政方可得萬民之心,民心有了,江山就穩了。」

朱允炆挨個問下去,得到的答案也大多這三種,即法治、公信力和愛民恤民三種。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這三樣都是一個國家所需要的。」

朱允炆開口講課,這些孩子便都認真的拿起筆,在各自面前準備的紙本上抄記起來。

「為什麼需要法治、公信和仁政呢?因為佔據這個國家絕大多數數量的是百姓,百姓最需要的恰恰就是這三樣,沒有這三樣,國家的根腳就會不穩。

所以這三樣不是用以立國的,而是用以穩國的。

國以何立,意指國家建立之初所需的東西,也是這個國家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政治體系的建立,國家是一個行使統治機制和領導機制的整體,在這個整體中需要人為的行使統治領導工作。

所以,一個明確的政治體系,這裡面行使統治工作的人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所以說,立國的基本是政治,立國之後怎麼做,需要的哪些方面才是你們方才提起的法治、公信力和寬仁。」

立國首先要確定的就是政治體系,這個說法可能這群孩子聽不懂,但是後世學習政治和法治專業基本都能一目了然,這不就是立憲嗎。

立國先立憲。

憲法確定一個國家的政治中心,而後這個國家進行的一切發展、改革都要圍繞這個中心來進行,這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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