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他說人民萬歲

建文六年的正月大朝會註定會在青史上留下濃重墨彩的一筆。

因為這一次的大朝會,標誌著大明朝一五計畫正式推行!

朝堂一片嘩然的同時,地方也是一樣,各省的布政使司衙門完全一副雞飛狗跳。

他們都感受到了如山似海般的巨大壓力,同樣感受到了朱允炆這個皇帝和內閣破釜沉舟的魄力!

雖然心中苦澀,但是這些地方的土皇帝卻只能捏著鼻子,苦笑著向內閣簽署軍令狀。

不簽不行啊,簽了起碼還能再當五年的官,不簽當場就給你擼掉!

這個節骨眼,無論是楊士奇還是郁新,不管是楊黨還是浙黨,誰都紅了眼。

別說你是楊士奇的同鄉好友,你就算是他親兒子,他也顧不上罩著你了。

內閣和中樞各部署衙攤派下到各省的任務必須無條件完成,你敢懈怠一絲一毫都直接撤職,眼下的大明內閣眼裡根本沒有什麼儘力與不儘力,不在乎過程,內閣只想看到結果。

要麼完成,要麼完不成!

「沒有退路可言。」

浙江左布政使王鈍在都察院專員的虎視眈眈下籤下軍令狀,而後第一時間召集了整個布政使司衙門的同僚官吏,並且用簡定不移的語氣說道。

「通知各府知府、同知來杭州。」

內閣攤派各省,他就攤派到各府!

不就是問責到人嗎,軍令狀面前,誰也不要留臉了,要麼完成任務升官發財,要麼完不成脫掉官袍回家種地。

作為大明的沿海富庶大省,浙江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可是在這個時期,哪個省又能輕鬆呢?

「給我查下去,那些地主老財家裡都有多少田、多少家丁!」

陝西左布政使劉本是個地道的河北漢子,身上頗有燕趙之地的豪俠氣概,說起話來也是殺氣騰騰。

「一個狗屁挖煤的,府上養他媽幾百個家丁幹什麼,想造反嗎!全給本官遣散了,這批家丁編成民籍,安排墾荒去,河北大地十室九空,大把的土地還沒人種呢。」

戶不足要撤職、田不足也要撤職。

一個五年計畫,算是把全國的官員都逼到了懸崖邊。

各府縣都感受到了壓力,一個接一個的縣令真正感受到什麼叫連吃飯喝水的功夫都沒有,整天都忙著親臨一線,帶足三班衙役上山下鄉,一個接一個窮鄉僻壤的鑽。

不知道多少河北經商的豪商欲哭無淚。

他們不事生產,這幾年全靠著挖煤倒礦發的家,所以家財萬貫都買了大幾百號家丁僕役看家護院,現在全成了埋得雷。

衙門口就一句話,遣不遣散?

不遣散就是意圖造反!

「縣老爺,這都是留來護船押車的啊。」

山西一大腹便便的煤老闆就差給一紅著眼的縣令跪下了:「不能遣散,都遣散了我這商會明天的貨怎麼出啊。」

「放你媽的屁。」

縣令一腳就踹了過去,指著鼻子大罵:「你當老子不懂行呢,你一天才出多少煤,用得著養他娘四百多號人嗎?」

「那您把家丁遣散一半也就是了,為什麼還要連著丫鬟一併遣散啊。」

煤老闆一看蒙不過去,又惦記起府上的俊俏丫鬟來,這可都是他買來通房暖床的。

「有男無女,這丁口哪年上得去?」

這縣令早都紅了眼,因為他算是被頂頭知府逼上了絕路,西北漢子性格都暴,簽的軍令狀可不是撤職,而是充邊!

山西左布政使丁景福早年是行伍出身,本身也是山西數得上號的大戶,名副其實的坐地虎。

作為煤業大省,山西的情況如何內閣心裡門清,這地方有錢啊,都是大大小小的煤老闆,搞得官紳勾結現象嚴重,賬面上趴著的田畝數跟丁口數絕對比實數差的多。

當年元末明初,山西作為河北碩果僅存的人口大省,前後五次遷民數十萬充河北、河南等地,但保留下來的人口數仍高達四百萬之巨!

這還是洪武十三年時的統計,而在洪武二十六年時,山西的人口反而不增反減,降到了三百七十萬,最離奇的便是建文四年末五年初的全國人口核查,山西的人口竟然又降了十萬,只剩下三百六十萬!

人呢?

內閣心裡就明白,鐵定是山西本地的豪強在買口充奴。

山西的豪商,就算身家弱一點的,也能有個幾十萬兩,老百姓家裡孩子多的,賣個閨女能換上三五十兩銀子的話,誰會拒絕。

閨女都賣到地主豪商家當暖床丫鬟了,山西人口比例男多女少,再這樣下去,十年二十年之後,恐怕山西的人口就更少了。

所以內閣在攤派山西上下的手最狠:「五年之內,山西在冊人口達不到四百三十萬,一省主官全部革職抄家。」

四百三十萬,恰恰是洪武十三年時的記錄。

丁景福一看這架勢,還想著給他前兩年剛拜的老大哥楊士奇請示一下,結果後者派來的都察院監察官吏已經為他帶去了楊士奇的意思。

「如果山西不能完成計畫指標,下場一定會很慘。」

五年之內,全大明要保證完成六百七十萬丁口的增幅,而山西不過才攤派了七十萬,要是完不成,楊士奇保證不會放過丁景福!

丁景福也是個狠人,知曉此間之事沒有轉圜餘地後,便殺氣騰騰的召見了各府知府。

「那些喜歡買丫鬟小子的煤商,除去給他們留下每日通商押車的家丁之外,全部給我遣散了,尤其是丫鬟,誰也不許再買丫鬟。」

矯枉過正也好、偏左也罷。

中原的國情就是如此,一項新的政策出台,要麼是東風壓倒西風,要麼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當然即使如此,丁景福也沒有敢趕盡殺絕的把所有家丁都遣散,嚴令地方必須要給這些煤商豪強留下足夠他們商業運轉的人手,不然這些煤商不能運煤,商稅就會下滑,到時候一樣是任務不達標,還是死路一條。

丁景福雖然懶得管那些豪商大戶的死活,他的眼裡只有他自己的死活,但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他還是拿出了一省布政使的智慧來的,該狠的地方毫不留情,但該留餘地的地方,他也是嚴格要求府縣一級,並且派專人時刻監督查辦。

「對於膽敢不從的,定罪抄家!」

破家縣令、滅門府尹。

在古代,一個府的知府主官都可以輕易定黎庶百姓一家的生死,何況丁景福這般的一省封疆?

他不把計畫指標完成,他自己就得上斷頭台。

上行下效,有什麼樣的領導就有什麼樣的下屬。

丁景福發飆,他手下的知府、縣令則就快發瘋了。

既要抓丁口田畝、還要抓經濟發展,兩手都要抓,兩手還都要硬。

以前怎麼沒發現,原來我們這些當官的這麼能幹呢?

就在這麼短短不到三個月的功夫,在保障山西煤商總會的煤運沒有受到影響的基礎上,山西愣生生清理出來將近十萬名半大小子和姑娘!

楊士奇說的沒錯,事在人為!

只要大明這群官僚想做,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只是他們平素里懶散慣了,怠慢慣了,真把他們逼上絕路,他們就能爆發出比平時強大十倍不止的幹勁和鬥志。

「先干他一個小目標。」

幾乎各府縣一線都扯起了橫幅,楊士奇這句金句成為鞭策基層官員胥吏奮鬥的箴言,所有人都在為五年計畫而努力。

而像沿海清理出來、多出來的大批家丁僕役,則被遣送到河北編戶,那些幾百上千年來跟官僚階級沆瀣一氣、一體同心的地主豪紳在這一次大規模的清查運動中,被他們曾經依附的官員狠狠的捅了一刀。

「做買賣就好好做買賣,養那麼多下人幹什麼?出個門前呼後擁的,你到比本官還氣派了。」

一個福建的富商,佔地近百畝的宅院里養著幾百名下人,當地的知府知道後都覺得不可思議。

什麼時候大明的商人都那麼囂張了?

朝廷放開商禁才六年,這群資產階級就開始迫不及待享受奴隸主的高高在上?

也是這個發現,都沒等內閣立法,地方反倒開始出台臨時條例。

「非商運行為需要,一戶不允許超過十名家丁僕役。而需要行船、押車的商戶,持有效經商許可至衙門申報家丁數量,實際清點中不得超出申報數量。」

官僚階級算是正式跟豪強鄉紳階級走上了對立面。

而在這種局面下,很多事情也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就比如江南清理出來的人口因為沒有多餘的土地耕種,就會被充到河北墾荒,這樣一來就算是一方出人口、一方出土地,雙方合力實現新增在冊丁口和田畝數計畫。

通力合作,大局為重。

「集中力量辦大事。」

求是報每一期的刊文都在渲染這種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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