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蘭特的結局。國王覺得,在復活節的那個星期六,他不希望從一名「遵守憲法」的神父角度去參加神聖談話。他也不希望引起抗議,激怒愛國者。
因此他決定在聖-克勞德平靜地度過復活節,遠離城市的監視目光。
他的計畫被人知曉了。
基督教棕樹主日 :市政大廳。
「拉法葉特。」
這聲音,將軍現在把它與災難聯繫在一起。丹東跟他說話的時候,挨近兒站著,迫使他抬起頭來,盯著這張挨過打的臉看。
「拉法葉特,今天上午一位脾氣倔強的神父,一個耶穌會士,在杜伊勒利宮講彌撒了。」
「你比我消息更靈通嘛,」拉法葉特說。他感到口乾。
「我們不會容忍的,」丹東說。「國王已經接受了教會的這些變更。他在上面簽了字。要是他玩欺騙的話,要遭到報復的。」
「王室動身前往聖-克勞德的時候,」拉法葉特說,「國民衛兵要為他們的出發地區圈定界線,如果必要的話,我將為他們護駕。丹東,不要攔路擋道。」
丹東從外套裡面拿出一張卷好的紙,而不是拉法葉特有些害怕的一件武器。「這是一張牆上的海報,是由科德利埃營起草的。你想讀讀嗎?」
拉法葉特伸出手來。「德穆蘭先生一些即興罵人的話嗎?」
拉法葉特眼睛在紙上掃視了一番。「你號召國民衛兵阻止國王從杜伊勒利宮出發。」此刻他的眼睛掃視著丹東的臉。「我會在其他方面下達命令的。因此,這是你在逼迫的一種叛變。」
「你可以那樣說。」
丹東始終注視著他,等著他從臉頰骨那兒開始出現的輕微臉紅,這向他表示,將軍的內力已經處於陣腳慌亂的狀態。剎那間,這些毛細血管屈服了。「我本來不該認為不寬容宗教是你的罪過之一,丹東。對你來說,誰關注國王的精神需要,究竟意味著什麼?如他所認為的那樣,他的靈魂需要拯救。這,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
「當國王食言、不遵守法律時,這對我來說確實是件大事。他離開巴黎去聖-克勞德,再離開聖-克勞德去邊界,在邊界那裡,他可以使自己成為逃亡之徒的首領,這對我來說確實是件大事。」
「是誰告訴你,這是國王的意願呢?」
「我可以猜。」
「你的話聽起來像是馬拉的話。」
「如果你這麼想的話,我感到遺憾。」
「我將要求召開公社緊急會議。我將要求宣布戒嚴。」
「干呀,」丹東鄙視地說。「你知道卡米爾·德穆蘭叫你什麼嗎?卡佩家的堂·吉訶德。」
緊急會議。丹東先生得到大多數選票,反對戒嚴,結果是進行和平與靈活處理。拉法葉特一時衝動,主動向市長白力提出辭職。丹東先生指出,市長沒有資格接受辭職;假如將軍想要辭職,他必須分別拜訪四十八分區的每一個人,並且要告知他們。
丹東先生把拉法葉特將軍稱為懦夫。
聖周 的星期一,上午十一點三十分。杜伊勒利宮。
「把科德利埃軍營部署在這裡是件蠢事,」市長白力說。
「你指的是第三軍營吧,」拉法葉特說。他閉上眼睛。眼睛後面,他感到有一陣小小的緊痛。
王室獲准,上了他們的馬車,之後,他們就在那兒待著。國民衛兵正在抗令。他們不允許敞開大門。群眾不允許馬車移動。國民衛兵不願意驅散群眾。有人唱起了《革命成功有希望》 的歌曲。第一侍寢宮遭到襲擊。太子放聲大哭。去年,或是前年吧,這樣的場面也許還能激起一些同情。可是,如果他們不想使這個孩子受苦受難,他們本來就該把他帶回皇宮的。
拉法葉特沖著手下的人馬在破口大罵。他騎在自己的白色坐騎上,氣得渾身發抖,牲畜也在一邊不安地抽搐,一邊騰挪著腳步。
市長呼籲大家保持秩序。他的聲音被淹沒了。國王夫婦在馬車裡面面相覷。
「你這頭豬,」有人對國王大聲叫喊道。「我們每年給你支付兩千五百萬,所以,現在你要按照我們說的去做。」
「宣布戒嚴,」拉法葉特對白力說。
白力沒有直視他。
「宣布。」
「我不能。」
現在需要耐心。一小時四十五分鐘過去了,國王和王后已經受夠了。他們重新進入杜伊勒利宮的時候,王后轉身,對拉法葉特說話,聲音高過暴民的喧鬧聲。「至少,你必須承認我們不再自由了吧。」
時間是下午一點十五分。
伊弗雷姆,是為普魯士國王腓特列·威廉效忠的一位特務,給效忠奧爾良公爵的拉克洛這樣寫道:
有幾個小時,我們的處境妙極了。我甚至覺得,你親愛的僱主要把他堂弟安置到王位上;不過,我的期待現在已經變了。在所有這些行動中,唯一使我感到高興的是,我們已經摧毀了拉法葉特,這真是取得的一項了不起的功績。我們的五十萬里弗赫多多少少算是打了場水漂,我覺得這是多麼不幸的事;我們將來不會每天再有這麼一筆數目的錢用於隨意的開銷了,因為普魯士國王對買單將會感到厭煩。
六月,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在萬桑尼斯的路上,菲利普用他英國的單匹馬拉雙輪馬車,載著阿涅斯·德·布封在行進。朝他迎面疾馳衝來的是一輛既靈巧又很大、很新的叫作「四輪雙座篷蓋馬車」型號的裝備馬車。
公爵揚了揚鞭子,示意停車。「你好,夥計,弗爾森。老傢伙,想要把脖子折斷嗎?」
王后的情人,瘦臉、愛討好的瑞典伯爵:我的上帝,我在試我的新旅行馬車呢。
「真的?」菲利普注意到精美的檸檬色車輪,深綠色的馬車車身設計,還有胡桃木做的裝置。「你出門,是嗎?有點大了吧,是嗎?你把劇院合唱團的所有姑娘們都帶走嗎?」
「沒有,我的上帝。」弗爾森充滿敬意地點了點頭。「我把她們全部留給你啦。」
馬車沿著大路在不斷加速,公爵在一旁看著。「我在想,」他對阿涅斯說。「這輛馬車恰好像是路易要選擇的那種車型嘛,這樣可以迅速趕到邊界。」
阿涅斯不自在地笑了一下,便把臉側了過去。一想到菲利普馬上就要成為國王,她感到後怕。
「你可以把那副該死的虔誠的表情從你臉上去掉了,弗爾森,」公爵對著馬路上揚起的塵土大喊道。「我們大家都知道,你不在杜伊勒利宮的時候,你是如何消磨時光的。他最近的一個女人是個馬戲團的雜技演員,隨你的便。倒不是我希望那個奧地利雞肋成為男人唯一的安慰。」他勒緊了韁繩。
嬰兒安東尼六點鐘醒了,一邊躺著,一邊看著陽光從百葉窗過濾進來。每當這樣的情景使他感到厭倦的時候,他便大喊大叫,要他母親。
很快,他母親加布麗艾爾站到他身邊。因為睡了覺,她臉上顯得柔和了。「兒童暴君,」她低聲說。他豎起胳膊,要人把他抱起。她把一隻指頭放在嘴唇上,噓噓地不許他出聲,然後把他抱進大卧室。帶帘子的壁龕遮住了雙人床,把他們的私人空間與由他們卧室改成的具有愛國性質的馬戲遊戲隔開了。露西爾有這個毛病,她說。也許,我們該把家搬到一處更大的地方去?可是不該,人人都熟悉丹東的家,他不想搬。搬家會引起這麼大的動靜。
她爬上床,把孩子小小的、暖暖的身體靠著自己的身子睡下。另一張床上睡著他父親,他的臉被推入枕頭裡了。
七點鐘,門鈴發出刺耳的金屬聲。因為恐懼,她的心被忽地驚了一下。現在時間太早,不可能是好事。她先是聽到凱瑟琳在跟人爭辯;接著,卧室的門被推開了。「法布爾!」她說。「我的天哪,出了什麼事?奧地利人在這裡嗎?」
法布爾突然向她丈夫襲擊,用拳頭將他打醒。「丹東,他們夜裡逃跑了。國王、他老婆、他姐姐、太子,所有該死的一幫傢伙。」
丹東醒了,坐了起來。旋即,他完全清醒了。也許,他壓根兒就沒睡著?「拉法葉特負責安全。要麼是他已經被皇宮收買,背叛了我們,要麼他就是一個無能的笨蛋白痴。」他用拳頭猛擊法布爾的肩。「在我需要他的地方,我會逮住他。給我拿幾件衣服,姑娘,好嗎?」
「去哪裡?」
「首先是科德利埃——然後去雷讓德勒那裡,告訴他,把人集合起來。然後再到市政大廳,之後到騎術學校去。」
「要是他們沒被抓住,結果會怎麼樣?」法布爾說。
丹東把手從下頜的這邊拖到那邊。「這重要嗎?只要有足夠的人看到他們逃跑就行。」
他的回答非常迅速;非常乾淨利落。法布爾說,「你早就知道這種事要發生?你是想要它發生?」
「不管怎麼說,他們會被抓住的。本周之內,他們會被拽回來的。路易把一切搞砸了。可憐的鬼東西,」他若有所思地說。「我總是隔三差五地為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