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 年 我把心留在亞特蘭蒂斯 37

幾個星期以來,三樓交誼廳頭一遭這麼空蕩蕩,因為全身濕透的玩牌高手們全都在擦乾身子,換上乾淨衣服,其中許多人也在處理艦長在候診室建議的事情。當奈特和我及艦長吃完晚餐回來時,交誼廳又恢複了平常的盛況——三張牌桌全滿,牌局正熱烈地進行著。

「嗨,彼特,」龍尼說,「特威勒說他約了女友一起念書,如果你想補上他的位子,我會教你怎麼玩這種牌戲。」

「今天晚上我不玩了,」我說,「我也有書要念。」

「是啊,」蘭迪說,「要念自我虐待的藝術。」

「沒錯,蜜糖,只要好好用功幾個星期,我的手上功夫就可以和你一樣高明。」

我走開的時候,龍尼說:「我沒讓你的詭計得逞,彼特。」

我轉過身去。龍尼在椅子上往後一靠,臉上掛著討厭的微笑。在那短暫的時間裡,在大雨中,我瞥見了和平常不一樣的龍尼,但是現在那個年輕人又躲起來了。

「沒有,」我說,「你沒有。那局已經玩完了。」

「沒有人能在第一手牌射月。」龍尼說,又更往後靠了點,然後用手搔搔臉頰、戳破幾顆痘痘,滲出几絲黃白色的膿。「至少在我的牌桌上不會發生這種事。我用梅花牌打破你的如意算盤。」

「你根本沒有梅花牌,除非第一圈明明有梅花牌卻不跟。雷尼出梅花二時,你出的是黑桃A。而我手中拿到全部的紅心牌。」

在那短暫片刻,龍尼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然後又咧嘴笑。他朝地板揮揮手,原本散落地面的撲克牌現在已經都收拾乾淨了(從翻倒的煙灰缸掉落的煙蒂還留在地板上;我們大多數人從小到大都很習慣讓老媽收拾家裡的髒亂)。「你手裡有所有高分的紅心牌,是嗎?可惜我們現在沒辦法檢查。」

「是啊,太糟了。」我再度邁開腳步準備離開。

「你的賽末點會落後!」他在我後面大喊,「你知道吧?」

「你可以把我的點數全拿去,我已經不想要了。」

於是我在大學裡不曾再玩過任何一次紅心牌戲。許多年後,我教孩子玩這個牌戲,他們立刻喜歡上這種遊戲,就好像鴨子喜歡待在水裡一樣。我們每年八月在鄉間度假的時候都會進行比賽,我們的玩法沒有賽末點,但是會有個亞特蘭蒂斯紀念獎——一個充滿愛心的獎盃。有一年我贏了,便把獎盃放在書桌上,隨時可以看到它。我在冠亞軍決賽中射下兩次月亮,但是兩次都不是在第一手牌,就好像我的老同學龍尼所說,沒有人能在第一手牌射月。同樣的,你也不可能期待亞特蘭蒂斯從海底升起或看到棕櫚樹搖晃。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