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變法皇帝 八 朋友是最大的敵人

王安石離京之後,韓絳任同平章事,呂惠卿任參知政事,變法運動由韓絳、呂惠卿等人負責。剛開始,兩人感王安石提拔之恩,仍然繼續實行王安石制定的方針政策,真正是蕭規曹隨,一些兒不肯改違。因此,京城的一些人送他們二人兩個美號:韓絳稱為「傳法沙門」,呂惠卿喚做「護法善神」。

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以後,他們為了各自的利益,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呂惠卿是個極具野心的人,王安石在位時,他是王安石變法最得力的助手,王安石離開之後,他妄圖取代王安石的地位,為了達到目的,提拔族弟呂升卿、呂和卿等人,扶持自己的勢力,打擊變法派內部的其他成員,打著變法的招牌,肆意妄為。

呂惠卿執政以後,因為與三司使曾布有嫌隙,便想拔去這個眼中釘。恰在此時,曾布上表奏稱:「市易法擾民。此種不良的政治,在秦、漢衰亂的時候,亦未曾有過;而提舉市易司呂嘉問又請販鹽鬻帛,豈不貽笑大方嗎?」

呂惠卿便以阻撓新法罪彈劾曾布,將曾布逐出京城,貶到饒州去做了知州。呂嘉問也因為趙頊討厭他,同時被免職。

呂惠卿採用呂和卿的建議,創行手實法,具體內容為:命令民間的土地、房屋、宅基地、牲畜和所有資產,都要據實估價報官,官府按估價總額抽稅,凡隱瞞不報者,重罰,舉報者有賞。這實際上就是徵收資產稅。如此一來,民間寸土尺椽,都要納徵,養雞飼牛,都要納稅,老百姓苦不堪言。

呂惠卿的所作所為激起了鄭俠的憤慨,他再次畫了一軸畫,題名為《正人君子邪曲小人事業圖》,在這幅圖中,他將唐朝的宰相進行分類,其中魏徵、姚崇、宋璟等,稱為正人君子;李林甫、盧杞等,號為邪曲小人;將馮京比做君子,呂惠卿比做小人,借古諷今,呈獻給趙頊。並附上一道奏摺,彈劾呂惠卿。

呂惠卿絕不容忍鄭俠對他的攻擊,在他一手操辦下,鄭俠被貶謫到偏遠的英州。本來,呂惠卿要置鄭俠於死地,但被趙頊阻止了。趙頊說鄭俠謀國而不謀身,忠誠可嘉,不可重罰。皇帝都這樣說了,呂惠卿也只能見好就收。

馮京在鄭俠遭貶之後,也被免去參政之職,出任亳州知州。因為他被鄭俠比做君子,與君子相對應的小人是呂惠卿,呂惠卿當然咽不下這口氣,馮京被免職也就不足為奇了。

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國,一直不贊成哥哥的新法,他曾特別過提醒王安石,說呂惠卿是個佞人、騙子,要提防這個人。

有一次,王安石正在和呂惠卿商量政事,王安國卻在外面吹笛子,王安石沖著外面的弟弟喊道:「停此鄭聲如何?」

王安國應聲回敬道:「遠此佞人如何?」

孔夫子曾說,「驅鄭聲,遠佞人。」兄弟倆的一問一答,實際上是引用了孔夫子的話。

呂惠卿當時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懷恨在心。鄭俠流放英州之後,呂惠卿便以王安國與鄭俠交往甚密為由,撤掉他的職務,貶回四川老家去了。

呂惠卿將馮京、鄭俠、王安國逐出京城之後,氣焰更加囂張,處事獨斷獨行,根本不同宰相韓絳商量。他擔心王安石復出,搶了他的彩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對他的恩師王安石下黑手。

當時,山東有一個謀反案,主犯是一個親王,犯罪團伙中有一個人是王安石的朋友。本來,這件事與王安石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呂惠卿欲置王安石於死地,誣陷王安石與這起謀反案有染。

呂惠卿的所作所為引起了包括宰相韓絳在內的朝中大臣的不滿,很多人強烈要求王安石復出,他們認為,只有王安石才能控制呂惠卿。

韓絳向趙頊上了一道密折,請皇上罷免呂惠卿,起用王安石,同時,他派人給王安石送去一份密函,說呂惠卿欲控告他謀反罪,叫他在七天之內趕到京城。七天之內,他可保這件事不爆發。

謀反罪是滅九族的大罪,誰要是與這樁罪沾了邊,不但自己人頭落地,九族之內的親人也要跟著遭殃。

王安石接到韓絳的密函後,知道問題很嚴重,連夜從江寧出發,騎快馬日夜兼程,果然在七天之內趕到京城。進京之後,連夜進謁趙頊。

趙頊自從王安石出京之後,似乎失去了主心骨,加之呂惠卿執政後,處事毫無章法,他便開始想念王安石了。韓絳告訴他,王安石不日將進京,奏請把呂惠卿控告王安石與謀反案有染的奏摺暫緩處理。趙頊根本就不相信這件事,故將呂惠卿的奏摺壓而不發。

王安石進京的當天,趙頊便接見了他,君臣二人經過半天長談,第二天,王安石官復原職。

王安石復職了,但呂惠卿沒有放棄自己的野心,他不僅不協助王安石推行新法,反而處處設置障礙,成為王安石的掣肘,妄圖搞垮王安石,取而代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呂惠卿做夢也沒有想到,正當他算計別人的時候,有人已將矛頭指向了他,而這個人,就是曾為他的政治盟友的鄧綰。

王安石復出之後,很多人要取媚於他,其中御史中丞鄧綰是一個最為典型的人物。

鄧綰本來是王安石變法的助手,王安石罷職後,他倒向呂惠卿,成為呂惠卿的政治盟友,兩人狼狽為奸,對王安石落井下石,幹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王安石復出之後,鄧綰的處境很尷尬,他知道王安石與呂惠卿兩人嫌隙已生,他不可能在兩人中間左右逢源,必須從中選一人作為自己效忠的對象。鄧綰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呂惠卿不是王安石的對手,於是選擇了王安石。為了彌補以前的過失,重獲王安石的信任,鄧綰決定反戈一擊,出賣呂惠卿。他背著王安石,暗中與王安石的兒子王雱商量,控告呂惠卿勒索華亭商人銅錢五百萬緡。

御史蔡承禧也欲取悅於王安石,上表彈劾呂惠卿,說他欺君玩法,結黨營私。

趙頊對呂惠卿已然厭惡,看了鄧綰等人彈駭呂惠卿的奏摺後,便將呂惠卿貶出京城,出任陳州知州。

三司使章惇也為鄧綰所劾,貶出京城,出任潮州知州。

韓絳是王安石復出的功臣,但王安石復出之後,因和王安石的意見不一致,萌生去意,便託病請求離職,趙頊批准了他的請求,命他出任許州知州。

王安石重新獨攬宰相大權。

契丹自慶曆二年(1042年)向宋敲了一次竹杠、兩國簽訂和約之後,三十餘年來,兩國一直相安無事。仁宗至和二年(1055年),契丹主宗真病逝,他的兒子耶律洪基繼位。

熙寧七年(1074年),遼國皇帝耶律洪基派使臣蕭禧來東京汴梁,要求與宋重新劃定邊界,聲稱要以蔚、朔、應三州之間的分水嶺土壠為界,並說宋在河東修築的營寨已經侵入遼國邊界。

宋、遼和平相處幾十年,一直是各守疆界,從未在邊界問題上發生糾紛,這次遼國突然提出要重新劃定邊界,明顯是借端生釁、找茬兒。

趙頊派太常少卿劉忱等人到代州與遼國談判,遼國的談判代表是樞密副使肖素。肖素堅稱宋、遼兩國的疆界應以分水嶺土壠為界,但經實地勘察,分水嶺上根本就找不到什麼土壠。肖素又改變了口氣,說泛指以分水嶺為界。

無論什麼山,有山就有分水嶺,分水嶺並不是一個確定的地名,肖素要求以分水嶺為兩國分界線,實在是胡攪蠻纏。

劉忱據理力爭,肖素竟然執意不從。劉忱便派人回京,將談判的情況向朝廷作了彙報。

趙頊一面命樞密院開會商議,一面親自給判相州韓琦、司空富弼、判河南府文彥博、判永興軍曾公亮幾位前任宰相寫信,請他們出主意。

韓琦最先回話。他在信中說,要攘外,必須廢除新法,國內必須團結一心;選賢任能,使天下人都心悅誠服。邊備充足了,即使盟約被破壞,也可以武力收復國土。

富弼、文彥博、曾公亮也都先後回信,內容與韓琦的觀點基本相同。

趙頊猶豫不能決。

遼主見宋廷的談判代表劉忱寸步不讓,再次派遣肖禧到汴梁遞國書,推說劉忱沒有談判的誠意,故意拖延時間,請宋廷改派他人談判。

趙頊便命天章閣待制韓縝與肖禧繼續談判,雙方仍各執一詞,毫無結果。

肖禧見索地不成,乾脆賴住在驛館不走,並放言說,如果宋不能滿足他的要求,他就不回國。

遼使為何如此肆無忌憚呢?因為他們賭宋不敢同遼國翻臉,憑藉幾十年與宋打交道的經驗,他們就敢賭這一把。

趙頊見遼使耍賴,既不能滿足他的要求,又不便驅逐,覺得很為難,便徵求王安石的意見。王安石對宋、遼兩國邊界劃定的歷史情況不熟悉,建議查一下歷史資料再作處理。並推薦知制誥沈括負責這件事情。

沈括奉命到樞密院查閱歷史檔案,經過幾天翻閱,查到英宗二年與契丹訂定疆地條約及地圖。這幅地圖明確標示,宋、遼邊境以古長城為界,目前宋、遼兩國爭議的分水嶺在黃嵬山,與原定界線相隔三十餘里。沈括當即向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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