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守成之君 十一 太子非親生

皇祐六年(1054年),年僅三十一歲的張貴妃突然暴病身亡。張貴妃是趙禎除了母親之外最愛的女人,本來,張氏是有機會做皇后的,由於劉太后的干預並自作主張,立了郭氏為皇后,以張氏為才人。

郭皇后被廢后,趙禎讓宋綬草擬選後詔書,其中有「當求德門,以正內治」的話,意思是從有教養的家庭中選取皇后。劉太后雖然已經不在世,趙禎也已經親政,但在選後問題上還是未能如願。當時,左右領來一個陳姓女子進宮,頗得趙禎歡心。陳氏是壽州一個茶商之女,父親靠捐納謀得一個小官,不具高貴門第的條件,在大臣們的極力反對下,趙禎不得不另選皇后,勉強將宋初名將曹彬的孫女立選為皇后。

由於在選後上的不滿意,趙禎心中一直裝著張美人,儘管張美人的貴妃之位是靠宮變時所謂的護駕有功而升上去的,但張美人在趙禎心目中的地位,比郭氏、曹氏這兩任皇后都重要。

張貴妃死了,趙禎痛不欲生,在左右宦官的支持下,他決定以皇后之禮為張貴妃發喪,這個一生做夢都想當皇后的女人,終於在她死後穿上皇后的殮服,享受到宗室、大臣們的參拜告奠。由於擔心朝野反對,趙禎乾脆在治喪的第四天宣布追張貴妃為皇后,賜謚溫成。這就是曠古未聞的一生一死兩皇后的逾禮之事。雖然言官們上表極力反對,但趙禎置若罔聞,根本不予理睬。趙禎總算是做了一回真男人,不過,不是為了國事,而是為了他心愛的女人。為了這個心愛的女人,趙禎下令停朝七天,京城禁止娛樂活動一個月。

知制誥王洙見趙禎對溫成皇后的喪事如此重視,便動起了腦子,想借這個機會向趙禎獻殷勤,以謀加官晉爵。他與內使石全斌相配合,慫恿趙禎命宰相護喪、孫沔讀冊。

趙禎正想為溫成皇后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喪禮,王洙、石全斌的建議正中下懷,當即傳諭,命宰相護喪、孫沔讀冊。

這時龐籍已經罷相,繼任首相是陳執中,這個人只要有高官厚祿,並不講什麼氣節不氣節,合禮不合禮,奉旨後唯命是從,哪敢說半個不字。孫沔卻不同,奉旨後立即入朝抗奏,說陛下命他讀冊,自然不敢不遵,但他現在的職務是樞密副使,並不是讀冊的官,依禮是不能讀冊的。他裝做很為難地說:「臣要是不讀冊,違了聖旨;要是讀冊,又越了職權。請求陛下將臣罷免,臣才可告無罪。」

趙禎兩眼盯著這個倔強的孫沔,一言未發。

次日,趙禎降詔,罷孫沔樞密副使,到杭州去做了知州。

孫沔奉詔,高興地說:「好了!脫離了這個是非圈了!」即日出京到杭州上任去了。

趙禎又降詔,命參知政事劉沆為溫成皇后園陵監護使。

喪事完後,趙禎論治喪功臣,提拔劉沆為同平章事,加王洙翰林學士,其餘有功人員有的升了官,有的得了個大紅包,忙碌一場,總算是有所斬獲。

趙禎更欣賞溫成皇后親族,加贈她父親張堯封為郡王、伯父張堯佐為太師。

陳執中在溫成皇后的喪禮中不顧名節,與孫沔的請辭而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遭到了士人及諫官的非難。知諫院范鎮、殿中侍御史趙抃先後上表彈劾他,說他並非宰相之才,只是一個酒囊飯袋。

趙禎向來用人無定見,看了范鎮等人的奏章,也就對陳執中不滿意了,即行罷免了他的相位。

趙禎罷免了陳執中,當然要另擇新相,這時忠正老臣莫過如范仲淹、文彥博、富弼三人,這三個人為人忠正耿直,不喜阿諛奉承,因此,在朝的時間不長,都被外放出京了。范仲淹已在皇祐四年(1052年)死了,追贈兵部尚書,賜謚做文正。唯富弼、文彥博二人還健在,一個在并州任所,一個在許州任所。趙禎想召用二人,但又猶豫不決。恰逢樞密直學士王素因事入奏,事情說完之後,趙禎特地將他留下來,對他說:「你是故相王旦之子,與朕是世舊,朕信任你,朕現在要擇相,你認為何人合適?」

王素回答說:「陛下明察,但教宦官宮妾不知姓名的,便可充任。」他的態度很明確,就是宰相不能與宦官、內廷勾結在一起。

趙禎說:「依你所奏,那麼只有富弼了。」

王素頓首稱賀說:「陛下果然得人了!」

趙禎又問道:「文彥博這個人怎麼樣呢?」

王素回答說:「文彥博也是個宰相才。」

王素的舉薦,堅定了趙禎起用富弼、文彥博的想法。次日即下詔,召二人還朝,並授同平章事。

次年,又改元做嘉祐元年(1056年),這時,朝里朝外沒什麼大變故發生,正是太平歲月。不料趙禎忽然生了一場大病,數日不能上朝理事,眾臣憂懼不安,文彥博、富弼二位宰相為了穩定大局,晚上就睡在殿廬主理朝政,才使朝政沒有出現混亂。

文彥博在趙禎生病期間,曾建議冊封太子,建立儲君。趙禎怕他麻煩,含糊其辭地答應了,但當他病好了以後,便又將這件事擱下了。

知諫院范鎮見皇上在立儲這件事上沒有一點動靜,覺得天下的事,還有哪一件比立儲這件事還要大嗎?於是上疏,力請趙禎立儲君。

趙禎幾乎是帶著哭聲對他說:「你奏請立儲不錯,朕也知道你的忠心,但你知道朕為何一直遲遲不立太子嗎?」

范鎮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朕是想有一個親生的兒子啊!」趙禎斷然說道,「建儲一事,再等幾年吧!」

原來,趙禎雖然貴為天子,後宮除皇后外,還有嬪妃、美女達數百人之多,但這些女人的肚皮都不爭氣,沒有一個能替他生下兒子。曹皇后為了以防萬一,早就從宗室中收養了一個嗣子,就是後面要講的趙宗實。但這只是一個備用,不到萬不得已,趙禎實在是不想起用這個備用太子。

范鎮是個倔人,似乎有點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勁頭,他見趙禎不採納自己的奏請,百日內,連續上了十九道奏疏,鬍子都急白了。

趙禎覺得范鎮很可憐,也很忠心,勸自己早日立儲,確實沒有錯,這也是言官的職責。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採納他的奏請,他會一直糾纏下去。無奈之下,下了一道詔令,將范鎮調離知諫院,改任刑獄糾察使。

范鎮調離了知諫院,群臣奏請立儲的呼聲並沒有停止,許州通判司馬光,翰林學士歐陽修,殿中侍御史包拯、呂景初、趙抃,知制誥吳奎、劉敞,宰輔富弼、文彥博、王堯臣等又相繼奏請。

無論這些人怎麼講,趙禎就是不聽,由於在這些人當中,包拯的態度最堅決,為了減少麻煩,趙禎又採用同樣的辦法,把包拯調外任,到開封府做了知府。

包拯,字希仁,廬州合肥人。最初考中進士,被授為大理評事,出任建昌縣的知縣。因為父母親年紀都大了,包拯辭官不去赴任。得到監和州稅的官職,父母又不想讓他離開,包拯就辭去官職,回家贍養老人。幾年之後,父母親相繼去世,包拯在雙親的墓旁築起草廬,直到守喪期滿,還是徘徊猶豫、不忍離去,同鄉父老多次前來勸慰勉勵。

過了很長時間,包拯才去接受調遣,擔任天長縣的知縣。有盜賊將人家牛的舌頭割掉了,牛的主人前來告狀。包拯說:「牛沒有舌頭,已經沒有什麼用了,你趕快回家把牛殺掉,還能賣幾個錢。」

牛主人覺得這個縣太爺也太沒道理了,他是來告狀的,他不但不主持正義,拘拿割掉牛舌的盜賊,反而叫他回去把牛殺掉賣幾個錢。有些不服地說:「小民來報案的呀!縣太爺不替小民主持公道,卻叫小民回家把牛殺了,是何道理?」

包拯佯裝發怒地說:「一個牛舌值幾個錢,這樣的小事還要來麻煩本官嗎?」接著命衙役將告狀的牛主人轟了出去。

牛主人忍氣吞聲地回家,把沒有舌頭的牛殺了,將牛肉送到集市上賣了。

時過不久,又有人來告狀,說有人私自殺掉耕牛。牛是用來耕地的,歷朝歷代都有規定,不得亂殺耕牛,殺牛是違法的。

包拯見有人告狀,直接升堂,衙役將告狀之人帶上來後,包拯劈頭蓋臉地就問:「你為何割了人家的牛舌,從實招來。」

告狀之人聽罷大驚失色,沒有用刑便招供了。原來牛舌頭真的是他割掉的,他見縣太爺沒有理會牛主人的控告,欲對牛主人施以更大的打擊,便來告發牛主人擅殺耕牛。正好就落入了包拯的圈套。

包拯因斷案如神而聞名於當時。後移任端州知州,升為殿中丞。端州出產硯台,他的前任知州假借上貢的名義,隨意多征幾十倍的硯台送給權貴們。包拯命令工匠只按照上貢朝廷的數目製造。一年過去,他沒有拿一塊硯台回家。

不久,包拯又被授為監察御史,加按察使,歷任三司戶部判官,出任京東轉運使,改授尚書工部員外郎、直集賢院,移任陝西,又移任河北,進京擔任三司戶部副使。天章閣待制、知諫院,龍圖閣直學士,兼殿中侍御史。

包拯在朝為人剛毅,貴戚宦官都很怕他,做人做事也為之收斂。人們把包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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