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多克打電話給索恩喬,問他是否聽說過一艘叫金獠牙的船。
索恩喬語氣變得很遲疑。「趁我還沒忘——那是上一集金吉爾 戴的鑽石戒指吧?」
「你確定你沒忘,會不會——」
「嘿,我當時很清醒,只是收看效果不太好。還有那雙眼睛含情脈脈地望著船長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在約會。」
「你肯定是錯過了,」多克說。
「我的意思是,我總以為她最後會和蓋里甘 在一起。」
「不,不——是和瑟斯頓·豪威爾三世 。」
「少來。他絕不會和拉薇離婚的。」
這時談話陷入難堪的沉默中,因為兩人都意識到這些人物可能作為代碼 ,暗指莎斯塔·菲、米奇·烏爾夫曼,甚至不可思議的是,還包括多克自己。「我之所以打聽這艘船,」多克最後說道,「是,是因為——」
「好吧,」索恩喬突然說道,「你知道聖佩德羅的遊艇港口嗎?那裡有一家本地海鮮餐館,叫『固定船栓』。我們要不在那裡見面吃午飯吧?我會盡我所能把這件事告訴你。」
從走進餐館時聞到的氣味來判斷,多克是不會把「固定船栓」評級為健康飲食者該去的海鮮館的。這裡的顧客卻不太容易評判。「實際上他們不是什麼新富豪,」索恩喬提醒道,「都是借來的錢。他們擁有的一切,包括那些帆船,都是拿信用卡買的。只需要在火柴盒封皮背面那麼大的地方填點信息,就能從南達科他那樣的地方郵購東西了。」他們在這些擁有遊艇的刷卡大亨當中穿行,這些人坐的餐桌都是用刷了瓦拉仙 塗料的艙口蓋做成的。多克和索恩喬來到一個高背座位區,後面就是望海的窗戶。「我喜歡帶特別顧客來這家店,我覺得你也會喜歡這裡的景色。」
多克望著窗外。「那個就是我想找的嗎?」
索恩喬脖子上掛著一副老式的二戰野外望遠鏡。他摘下望遠鏡,把它遞給多克。「見識一下金獠牙帆船吧,從夏洛特阿馬里亞 開過來的。」
「那是哪裡?」
「維爾京群島。」
「百慕大三角?」
「很近吧。」
「很大的一艘帆船啊。」
多克凝視著金獠牙漂亮的流線形外觀,只是不知怎麼搞的,覺得那些線條多少有點不夠人性化。它整個船體都閃著光,看上去有點矯揉造作,畢竟任何船隻都用不了它那麼多的天線和雷達罩。上面看不見有國籍標誌的旗幟,船的露天甲板用的是柚木,也可能是紅木,但不像是用來休息的地方,因為上面看不到魚線或者啤酒罐。
「它喜歡在午夜不宣而至,」索恩喬說,「不開舷燈,不開無線電。」本地的老油子以為它的造訪和毒品有關,就滿懷希望地等上一兩天,但他們很快就撤了,嘴裡嘟噥著「威脅」之類的話。但至於說是被誰威脅,就一直不得而知了。港口部長到了這裡總是膽戰心驚,彷彿是強逼之下豁免了所有過路船隻的費用,而且每次辦公室發來無線呼叫時,他據說會暴跳如雷。
「控制這艘船的老大是誰呢?」多克覺得問這個無傷大雅。
「事實上,我們想雇你去找出答案。」
「我?」
「有空就幫幫忙吧。」
「我還以為你們那幫人一直在調查這事呢,索恩喬。」
索恩喬多年來一直在關注南加州遊艇地區的進出港情況。儘管這些船在揚帆航行時樣子都很美,他仍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它們在普通收入人群中激起的那種階級憤怒。但到了後來,他漸漸開始幻想有朝一日能找個人(甚至可以是多克)一起駕船出海,至少是「鵲鳥」 或者「利多」 級別的日間型遊艇 吧。
所以,他的律師所(名叫「哈代,格里德利&加菲爾德」)現在一直對金獠牙非常好奇,甚至到了迫切關注的地步。它的保險記錄里奧秘重重,有些大惑不解的職員(甚至還有合伙人)會一直查到十九世紀評論家托馬斯·阿諾德 和西奧菲勒斯·帕森斯 那裡,而結果通常是會被搞得很崩潰。在太平洋的航海文化里,到處都是罪孽和慾望攀爬的觸角,還有與另一個世界相通的因果報應,這是海洋法的精髓所在。通常情況下,律師所只需要從每周招待費中支出極少一部分錢,去當地碼頭挑幾家酒吧,就能在晚上的閑談中查到任何想知道的信息:塔希提、莫雷阿、波拉-波拉島的奇談、流氓大副和傳奇船隻的曾用名、船上已經發生或可能發生的事情、船艙里陰魂不散的鬼魂,還有那些「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報應。
「我叫克羅琳達,點什麼?」一位女服務生說道。她穿著尼赫魯夾克和夏威夷印花襯衣,大得可以當做迷你裙,而且身上有一些怪味,完全無助於大家提高食慾。
「通常我會點『上將』盧奧 ,」索恩喬比多克想像的更不自信,「但是今天我打算先來點店裡的鳳尾魚段,然後嘛,魔鬼魚,能不能用麵糊炸老一點?」
「反正是你自己的胃。你呢,小兄弟 ?」
「嗯!」多克掃了一眼菜單,「好吃的都在這了!」他說這話時,索恩喬在桌下踢了他一下。
「如果我丈夫敢吃這破店的任何一道菜,我會把他扔出去,然後把他所有的『鐵蝴蝶』 唱片從窗戶上倒下去。」
「逗我玩的吧?」多克立刻說道,「好吧,烤海蜇,炸肉餅。再來個伊爾·托羅瓦妥 。」
「喝什麼,先生們?在上菜前你們會想著要保持狀態。我推薦龍舌蘭雞尾酒。它們很容易喝出感覺。」她皺著眉頭走開了。
索恩喬一直在注視著那艘帆船。「你看,關於這艘船的任何相關信息都不好搞。人們總是閃爍其詞,逃避話題,我也不知怎麼搞的,他們甚至還會變得鬼鬼祟祟,跑到廁所里不出來。」多克又一次在索恩喬的表情里看到了一絲奇怪的慾望。「這船其實不叫金獠牙。」
是的,她原來叫「受護」號,因為她曾神奇地躲過了1917年發生在哈利法克斯港口的硝化甘油大爆炸 。那次事故幾乎把港口裡所有東西都炸飛了,無論是船還是人。「受護」號以前是一艘加拿大捕魚船,後來在二三十年代因競賽而聲名鵲起。她經常和同級別的船較量,對手包括那艘具有傳奇色彩的「藍鼻子」 ,兩者至少比了兩次。二戰剛剛結束,因為漁業帆船被柴油船取而代之,她便被當時的一個電影明星伯克·斯托奇買下。此人很快就因為政治問題上了黑名單,於是被迫駕著這艘船離開了美國。
「這裡,就要提到百慕大三角了,」索恩喬敘述道,「這艘船行駛到聖佩德羅和帕皮提 之間某個海域時失蹤了。起初所有人都以為是第七艦隊接到美國政府的直接命令後擊沉了她。當權的共和黨人自然否認一切關聯,猜忌於是甚囂塵上,直到幾年後的某天,船和主人突然又重新出現——『受護』號出現在了另一頭,跑到了古巴海域附近。伯克·斯托奇上了《花樣》周刊的封面,報道里說他要重返電影業,出演一部大製作的片子,名字叫《共黨密探》 。而與此同時,這艘船像有神秘力量主宰,很快被安置到了世界的另一頭,從船頭到船尾大修了一遍,把鬼魂的印跡也給清理掉了,最後變成了現在你看到的樣子。登記的船主是巴哈馬群島的某個聯營企業,船被重新命名為金獠牙。我們現在就知道這麼多。我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感興趣,可是為什麼你也摻和進來了?」
「有天晚上我聽說這艘船也許涉及走私陰謀。」
「這也許只是一種說法。」平時都是樂天派的律師今天卻顯得有點沮喪,「另一種說法是,五十年前在哈利法克斯,她也許被炸個粉碎就對了,總比她現在的境況要來得好。」
「索恩喬,別擺出那副臭臉吧,你會讓我吃不下飯的。」
「就當律師問當事人,你聽到的那個故事裡,是不是剛好也涉及了米奇·烏爾夫曼?」
「差不多吧,怎麼了?」
「據小道消息說,在他失蹤前不久,有人看見這位備受寵愛的地產商上了這艘金獠牙。駕船出海兜了一圈又回來了。就像『船長』說的那種『三小時之旅』 。」
「等等。我敢打賭,他那個可愛的伴侶也陪著去了——」
「我還以為你早就和那個混蛋女人掰了呢。來,我給你點杯啤酒威士忌啥的,搭著雞尾酒喝,你可以把你的悲慘故事再說一遍。」
「就是問問……後來所有人都安全返回了嗎?有沒有發生誰被推下海之類的事?」
「這倒是奇怪了,我在聯邦法院那邊聽來的消息是,的確有人看見什麼東西被推下去了。也許不是人,因為看上去更像一些沉沉的集裝箱。也許是我們行話中的『投海物』,這種東西是人們故意扔下去的,為的是回來時能重新把它們撈上來。」
「他們會放個浮標啥的來標明位置嗎?」
「現在都是電子化的,多克。通過無線電導航系統記下這些東西的經緯度坐標,然後當你接近該區域時,可以用聲吶掃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