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奇瑜沒想到趙竹帶來的是這樣一個消息。
他抬起頭看著趙竹,略微有些詫異的緩緩問道:「這巡查使是何人?」
「回大人,巡查使代表巡查司巡查地方。」趙竹恭敬的說道:「至於這一次是何人來到洛陽,大人見到就知道了。」
關於陳四海的身份,趙竹還是不敢透露的。
他摸不準陳四海打算怎麼辦,如果在這個事之前,就把他的名字給透露了出去,真的壞了事情的話,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深深的看了一眼趙竹,陳奇瑜點了點頭說道:「那就今天晚上百花樓吧。」
趙竹沒想到陳奇瑜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
百花樓是洛陽城之中還算有名的一座青樓,在青樓見面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不過他只是來傳遞消息的,沒有資格和權力反對。
「在百花樓的天字三號房。」陳奇瑜想了想又補充道。
趙竹點了點頭,語氣恭敬的說道:「卑職會把消息帶到。如果大人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的話,那卑職就回去送信去了。」
輕輕的點了點頭,陳奇瑜對身邊的師爺李芳說道:「送送他。」
「不敢勞煩。」趙竹說完這句話,一拱手便轉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耽擱,要趕快回去送信。畢竟這一次見面的地點選擇實在太微妙了,他需要儘快把消息送回去。
等趙竹走了之後,陳奇瑜看著李芳問道:「你覺得來的是什麼人?」
「想必不是什麼普通人。」李芳想了想說道:「這一次要查的是河南知府。他雖然是無關緊要,但牽扯出來的卻是福王,朝中派來的人肯定是能做主的人。能做主的人自然不普通,只是不知道來的是誰。」
「希望不要來一個膽子小的吧。」陳奇瑜有一些無奈的說道。
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如果朝廷只是不痛不癢的審斥福王,那他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洛陽之地的百姓也沒有得到真正的救贖,這不是他想要的。
聽著陳奇瑜的話,師爺李芳沒有開口,因為他並沒有想要說什麼,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
無論是自己還是自家大人,心裏面都清楚,這一次的事情不了了之的可能性非常大。
朝堂之上的帝王想要收拾藩王,一直都是難度非常大的事情,很多時候也下不了這個決心。更多的只是浮於表面的懲罰,根本不會傷筋動骨。
陳奇瑜看了一眼李芳,隨後搖了搖頭,他沒有再說什麼。
與李芳不同,陳奇瑜有自己的看法。
在他看來,大明朝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陛下登基之後勵精圖治,頗有蕩平宇內的氣象。
這是陳奇瑜希望看到的,同時有一件事情也需要他去證實。那就是當今陛下的大雄心和大魄力,以及當今陛下是否具備成為雄才大略君主的資質?
這一次就是一個考驗。如果陛下像以前一樣只是對福王的懲處浮於表面,那就證明陛下沒有這個大雄心和大魄力。想要蕩平宇內,那也就不現實了。
在洛陽的這兩年,陳奇瑜深切的體會到了藩王對地方的剝削和壓迫。
這些皇族不事生產,每日里過著特別奢靡的生活,總想著搞風搞雨、娶女人生孩子、擴張田地、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斂財。
藩王們整日躲在王府裡面,性格怪異囂張,因為沒有自由,所以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神經,也沒有事情可以做,研究的事情就變成了如何迫害人。
即便有一些藩王有智慧,所研究的也無非是修道煉丹、詩詞書畫,花費也甚多,平日里對地方的剝削一樣很大。
如果這個問題得不到解決,說什麼都是空談,百姓就不會有好日子過。所以陳奇瑜才會借著密奏的事情進行試探。
這件事情陳奇瑜沒有和師爺李芳說,也不會和他說了。
驛站之中。
看著眼前的趙竹,聽說他把所有的事情說了一遍,陳四海的眉頭就是一皺。
這個陳奇瑜搞什麼鬼,把見面地點約在了青樓?
要知道,官員是不能上青樓的,難道他想陰自己一把?
不像啊,如果自己被陰了一把,那他肯定也脫不了干係。何況密奏本身就是他上的,他能夠躲到哪裡去呢?
還是說,出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情況?
可是如果自己不去,那就是露怯。
看了一眼趙竹,陳四海面無表情的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明天晚上我會準時赴約。」
「是,大人。」趙竹連忙答應了一聲。
雖然趙竹覺得這兩位大人之間似乎有什麼事情,可是他也知道這不是自己能干涉的,有些時候知道的越少越好。
於是他毫不遲疑的轉身走了出去。
夜晚,京師西苑之中。
朱由校坐在搖椅上,但地點已經不是他的涼亭之中了,而是張皇后的住處。
在朱由校的搖椅旁邊,擺放著一張桌子,上面擺放著茶水和點心。
在另外一側則放了一張同款式的搖椅,坐著的自然就是張皇后。
事實上,朱由校此時有些尷尬。
因為張皇后正用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他,而且神情頗為幽怨。
剛坑了張國紀的朱由校,心裏面實在是有一些心虛。
「陛下,不如讓我爹辭了內務府的差事吧?」張皇后看著朱由校,幽幽的說道。
張皇后很擔心,今天白天父親就已經來西苑了。
內務府那邊發賣的如意豆很火爆,果然還是有很多人買。
雖然價格很貴,可是很多人都覺得值得。畢竟這是種子,而且高產,明年種下去之後,肯定會有一個好收成。到了那個時候肯定能賣一個好價錢。
而且種子這種東西,可以一代一代的種下去,所以即便貴一點也不虧,買的人還是很多。
但是這些人花錢買了,也不代表他們不抱怨高價。
父親這兩天都已經不太敢出門了,直接跑到西苑來找自己訴苦。
張皇后也就明白了一件事情,父親又被坑了。
在宮裡面這麼長時間了,她也看清楚想明白了。
父親之所以被這麼任用,並不是陛下多麼看重父親,而就是想利用他國丈的身份,把父親給做成了一個靶子。
就像之前父親和自己說的一樣,他的名聲好像越來越差了。原本張皇后還有一些遲疑,現在她終於肯定了,有了陛下在後面做這些事情,父親的名聲要是能好就有鬼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張皇后,有些無奈的說道:「可是朕沒有合適的人。」
聽得朱由校的話,張皇后默然。
沉默了片刻,她緩緩的說道:「那就讓我父親做著吧。他現在是大明的臣子,又是臣妾的父親,有些東西是他們該擔著的。只是希望將來有一天,陛下能夠念著他們的功德,饒他們一命。」
說著,張皇后還站起了身子,直接跪到朱由校的面前,緩緩的說道:「妾身求陛下了。」
看到這一幕之後,朱由校直接站起了身子,輕輕地伸手攙扶起張皇后,就將她攬在了懷裡面。
他輕聲的說道:「寶珠放心,朕不會做那樣的事情,他們都會好好的。」
事實上,張皇后的擔心朱由校也明白。她擔心自己最後卸磨殺驢,為了平復臣子們的怒氣。犧牲了她的父親。
所以她才會說那樣的話,意思就是做事是應該的,為皇上背鍋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但是希望能夠留她父親一命。
張皇后攬住了朱由校的腰,靠著他日漸寬闊的胸膛,輕聲的說道:「陛下答應妾身了,妾身記著了。」
撒嬌一樣的語氣,讓朱由校的保護欲爆棚,伸手拉著張皇后往裡面走,輕聲的說道:「行,你記著吧,現在咱們做點重要的事情。」
站在一邊的陳洪看到這一幕之後,伸手驅趕走了內侍和宮女。
他知道陛下不喜歡有人在身邊伺候,輕手輕腳的把門關上之後,便站在門外安靜的等著,以防裡面有什麼事情召喚。
第二天一早,朱由校起了一個大早。
原本昨天折騰了一晚上,今天應該睡到日上三竿的。可是不行,他今天有事情,要去上早朝。
事情發酵的差不多了,終究是要解決的。
陳洪在外面伺候了一晚上,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憊,所以今天就不是他跟著朱由校了,而是換成了魏忠賢。
在魏忠賢的伺候下,朱由校吃了早飯,完成了洗漱。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他們便向著前面去了。
等到朱由校到這裡的時候,大臣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安靜的等在大殿裡面。
這一次不是大朝會,所以來的只有內閣六部、都察院、大理寺和通政司,其他的官員並沒有到場,但是這就已經足夠了。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