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啟元年 第二三二章 恐怕要退一步

韓爌三人看了一眼黃克纘,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這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法。

接下來四位內閣大學士便對這件事情開始進一步的商量,想要把整件事情做得完整一些,至少要提防魏忠賢的攻擊,不能夠讓他把事情搞砸了。

對於在場的四人來說,事情到了這一步,選擇的餘地已經不多了。

就像韓爌說的一樣,與其和陛下對著干,還不如像現在這樣。至於一些缺點,沒關係,自己這些人都可以避免。

西苑之中,涼亭里。

天有點熱,朱由校面無表情的靠著大理石柱子,一邊感受著些許微涼,一邊聽著陳洪為自己念題本。

正當陳洪還要繼續念下去的時候,他輕輕的抬起手,陳洪就停了下來。

朱由校輕輕地睜開眼睛,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自己猜想的果然沒錯,這些人最終還是選擇了把這項權力攬在手裡面。

其實這也比較容易猜,即便這一項權力有很多弊端,但它也是權力。內閣沒必要因為這件事情得罪自己,當然這只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是他們沒有必要和權力過不去,權力還怕多嗎?

當然,他們也覺得這項權力帶來的弊端不算什麼問題。人總是有這樣的自信。

通常情況下,看到一個人辦了一件蠢事的時候,人的第一反應就是:

如果換成是我,肯定不會這樣。

所以內閣他們現在做出這樣的決定,倒是一點都不讓人意外。

不過朱由校心裏面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讓他們把這件事情這麼做下去。

沉吟了片刻,朱由校面色平靜的說道:「讓群臣們議一議吧。」

「是,皇爺。」陳洪連忙答應了一聲,將題本放到一邊,隨後就出去傳遞消息去了。

這件事情皇爺既然交代了下來,自然不能夠有絲毫的拖延。最關鍵的是這件事情從最開始到現在,他一直都有參與。

從皇爺的辦事風格來看,這一次的事情非常得到皇爺的看重。在這樣的情況下,陳洪可不敢在自己這裡出什麼紕漏。

消息傳開之後,朝堂之上群情沸騰,無數人開始議論這件事情。

不過在這個時候,朱由校卻沒有心思和他們計較這個,他正在聽馮從吾給自己講課。

自從上一次的事情之後,馮從吾入宮講課,已經成了朱由校的慣例。

張余在一邊伺候著,周圍的桌子上擺放著點心和茶水。

馮從吾在講師座上口若懸河。

「今天講的事情是去虛浮之風,要務實。」

聽著馮從吾的話,朱由校輕輕地點了點頭,臉上全都是笑容。

等到馮從吾說完之後,朱由校笑著說道:「喝點茶水,天氣熱了。」

「臣謝陛下。」馮從吾連忙躬身說道。

說完,他很實在的端起茶水喝了一杯。說起來,講了這麼長時間,他也的確有一些口渴了。

等到馮從吾喝完水之後,朱由校這才說道:「聽到愛卿剛才講的這些,朕有一個想法,在愛卿看來,是不是一切都應該從實際出發?

「無論是做學問還是做官,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實事求是,切不可虛瞞虛報,同樣也不可有虛浮之心。」

朱由校笑著說完,抬起頭看了一眼張余,臉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雖然給自己講課的是馮從吾,但是這段時間朱由校基本確定了,在後面編撰這些思想的就是這個張余。

所以朱由校那句話就是說給張余聽的,相信張余也能夠聽懂自己的意思。

事實上,張余也的確聽懂了。

因為他之前宣揚朱由校說的一句話,這句話叫做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那麼現在又提出了要實事求是的務實作風,看起來有些相似,實際上也的確是相輔相成的。

有了這個指導思想之後,就可以按照這個務實的思想去去官場上的浮誇之風,讓所有的官員都按照這個思想來辦事。

所以張余也明白皇帝要做什麼。

馮從吾這些日子也大概摸清楚了,微笑著說道:「陛下高瞻遠矚、學問精湛,臣實在是遠遠不如。」

朱由校看著馮從吾,輕笑著說道:「還是受到了愛卿的啟發,今日也算是大有收穫。來人,賞賜馮愛卿玉如意。」

站在朱由校身邊的陳洪連忙說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馮從吾連忙站起身子,躬身說道:「臣謝陛下。」

輕輕的點了點頭,朱由校面色溫和的說道:「這些日子,愛卿講課講得不錯,朕很滿意。」

「前些日子,內閣首輔大學士韓爌在朕面前保舉你做皇家書院的祭酒。韓爌和朕說,愛卿學問精深,這些年一直在教書育人,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

「原本朕還有一些遲疑,可這些日子聽愛卿的講學,朕發現韓爌沒有欺瞞朕。」

聽到朱由校說這句話,無論是馮從吾,還是張余,臉上的表情全都嚴肅了起來,心裏面也是異常的激動。

這一件事情鬧騰這麼長時間,看來今天終於是要有結果了。兩個人想不高興都不行。

他們折騰這麼久,為的不就是這一天?

朱由校掃了一眼馮從吾兩人,兩人的表現都落在了他的眼睛之中。

他笑著說道:「所以皇家書院以後就交給愛卿了,朕馬上會讓內閣擬旨。愛卿回去好好準備考試,千萬不要讓朕失望。」

「陛下放心,臣明白。」馮從吾連忙跪地謝恩,語氣激動的說道:「臣一定不讓陛下失望。」

朱由校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起來吧,出去好好做事。」

「那臣告退了。」馮從吾連忙躬身說道。

隨後他便帶著張余走了出去。

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朱由校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了下來。

將身子斜著靠在搖椅上,朱由校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這麼長時間了,自己的布局終於要完成了,也算是可以安安穩穩的做一些事情了。

馮從吾當上皇家書院祭酒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但是卻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

一來是因為大家的關注度並不在這一件事情上。

要說開始的時候,這件事情還引起了很大的波瀾,但是放在現在卻有一些不夠用了。因為大家都被魏忠賢提出來的密奏制度給吸引了。

相比較起來,密奏制度才是大事情。

何況皇家書院祭酒的事情已經鬧騰一段時間了,大家都已經麻木了。

不要說在現在,即便是在信息爆炸的後世,這種操作也很多常見。

在事件爆發的時候採取冷處理,過一段時間,當公眾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這件事情上的時候,搞出一件更大的事情掩蓋下去。

這種操作不是什麼太高明的手段,朱由校自然能夠明白,結果發現效果還不錯。

至於內閣的四位大學士,他們其實早就猜到了:

孫承宗保舉的人選被陛下送走,跑到登萊去當巡撫了;剩下的也就是韓爌的人選比較合陛下的心意。

除此之外還有徐光啟的人選,可是大家都不覺得他的人選能夠上位。畢竟禮部尚書沈庭筠就是他們一夥的,陛下不太可能把皇家書院也交給他們。

雖然皇家書院前期讓徐光啟他們籌備,但掌權的時候不可能用他們,尤其是在有人競爭的情況下。

如果沒人競爭,陛下可能會用徐光啟他們;一旦有人競爭,陛下就不會選他們。這也是摻沙子的一種手段。

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所以韓爌、黃克纘和孫承宗三人全都出手了。

現在有了這樣的結果,韓爌三人倒也不意外。

韓爌的府邸。

看了一眼張余,韓爌的臉上全都是笑容,十分滿意的說道:「這一次事情做成,馮從吾去了皇家書院,我們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全都是恩師運籌帷幄之。」張余連忙躬身說道,態度異常的謙卑。

抬起頭看了一眼張余,韓爌沒有再繼續說什麼。

因為韓爌知道,這件事情其實是張余的功勞,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謀劃。

張余如此說,不過是給自己一個面子罷了。當然了,某種程度上也是在提醒自己,讓自己不要過河拆橋。

在這個話題上,韓爌不想多說,於是轉移話題道:「關於朝中這次的事情,你怎麼看?密奏制度可是非同小可,你有什麼想法儘管直言。」

張余想了想,沉聲說道:「恐怕事情有些難辦,恩師想要的結果恐怕不會出現。」

「你如何得知?」韓爌看著張余問道,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多,但是對於張余,韓爌還算是清楚。在這一方面張余非常的有天賦,謀算也非常的積極和到位,這幾次也的確證明了他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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