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之後,其他三個人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事實上,事情的嚴重性不用韓爌說,他們三個人也很清楚,畢竟魏忠賢之前鬧騰的事情到現在也沒怎麼過去。
這是有前車之鑒的事情,所以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
這個時候,徐光啟面容嚴肅的沉聲說道:「讓臣子們互相寫密奏,到時候上官不信任下官,同僚之間也相互提防,誰還敢做事?豈不是生怕被人抓到小辮子?」
「一旦如此做事,必然出現無數的庸官和懶官。與此同時,甚至會讓很多官員產生相互誣告的風氣。」
「如果一旦形成這個風氣,那事情就麻煩了,唯一有好處的可能就是魏忠賢,他們能夠從中誣告任何他們想告的官員。所以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夠答應他們!」
幾個人全都看了一眼徐光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如此表態,大家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要知道,徐光啟的身份一直都是陛下的人,幾個人害怕他在這個時候選擇支持陛下。
畢竟徐光啟一直以來都是陛下提拔的,可是他在此時沒有支持陛下,顯然心裡還是有底線的。
孫承宗看向徐光啟的目光之中都多了幾分柔和。
既然徐光啟已經開口了,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落後,於是孫承宗說道:「我們要想辦法勸勸陛下。現在錦衣衛和東廠一起來搞這件事情,還有宮裡面的那個妖道,如果不想一個好辦法的話,恐怕只能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說著,孫承宗目光從幾個人的臉上掃過,表情十分的嚴肅。
一邊的黃克纘把話給接了過來,直接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學徐階。」
聽到黃克纘提起這個名字,幾個人都是一愣。
誰都沒想到黃克纘會在這個時候把徐階抬出來。因為徐階這個人無論在官場上,還是在士林之中,風評都不怎麼好,可以說名聲差的很。
雖然當初是徐階扳倒了嚴嵩,可是他的所作所為也並不為人們所稱頌。
畢竟為了扳倒嚴嵩,徐階把自己的孫女嫁給了嚴世蕃,甚至自己家裡邊還貪污了那麼多田地,搞的是怨聲載道,可以說是非常非常的不得人心。
後來如果不是張居正把徐階給保下來,估計海瑞就把他給收拾了。即便是如此,在張居正倒台之後,徐階的名聲也就臭了。
現在黃克纘居然說要用徐階的辦法,幾個人的臉上都有些不太好看了。
當初徐階在嚴嵩的面前,那可真的是毫無氣節可言,現在居然還想學他?
難道要去找那個魏忠賢服軟?
黃克纘也沒有去看幾個人的臉色,繼續說道:「諸位可記得藍道行?」
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幾個人一愣,隨後便若有所思了起來。
而後,幾個人抬起頭看向徐光啟,臉上露出了一些莫名的神色。
藍道行這個名字,他們自然是不陌生的。
藍道行是嘉靖年間人,籍貫山東,是當時有名的道士,同時相信當時王陽明學派。
嘉靖三十四年時,藍道行從山東來到京師,後被當時的內閣大學士徐階推薦給篤信道教的嘉靖皇帝,深得皇帝本人的信任。
後因藍道行在嘉靖皇帝面前攻擊當時的內閣首輔嚴嵩,而受到嚴嵩的報復。
嚴嵩指使孫子嚴鴻亟設計藍道行入獄,並迫害其致死。
藍道行這個人既是道士,同時又是心學的信奉者。
現在幾個人算是明白了黃克纘的意思。陛下信奉那個道士,魏忠賢也因此搞了不少事情,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再找一個道士來。
只要找到一個道士和自己這些人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同時還能夠取代那個韓立,那很多事情就好辦得多,甚至有可能藉機除掉魏忠賢。
幾個人頓時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而且比較靠得住。
至於他們看向徐光啟的原因,也很簡單。他們是覺得徐光啟來做這件事情最合適。
畢竟藍道行本來就是他們心學的門人,再找一個類似的也沒有什麼困難的。
另外一點就是徐光啟深得陛下的信任,讓他來做這件事情,陛下也會相信。
要知道,這一點非常的重要。
一旦陛下有了懷疑,那麼這個策略也就沒有什麼進行下去的必要了。
徐光啟見幾個人全都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他可不覺得這幾個人是安了什麼好心。
的確,這是一個好辦法,可是辦這個事情卻未必能夠落得好。
因為如果被舉薦的人得陛下喜歡,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可如果此人被陛下厭棄,那麼舉薦之人都會跟著吃陛下的瓜落。
到了徐光啟他們現在這個地位,有些事情完全沒有必要去做。因為不做不錯,安穩就顯得很重要。
所以這件事情是有風險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幾個把這個事情給了自己,表面上看是非常非常的信任自己,是在給自己機會;可實際上說不定就是在挖坑埋自己。
或許單純一件事不行,但是有到了關鍵的時候,很可能就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徐光啟面無表情的說道:「畢竟我對這些事情不熟悉,你們如果誰有熟悉或者有合適的人選,可以推薦出來。」
聽到徐光啟這麼說,幾個人知道,他恐怕不想幹了。
於是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幾個人好像也不太想干。
原因也很簡單,這件事情如果做了,實在是太容易引起陛下的反感了。畢竟一旦這麼做,肯定會引起魏忠賢他們的反撲,到了那個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一時之間,氣氛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在這個時候,孫承宗站起來說道:「我來找合適的人,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做吧。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眼前要怎麼阻止錦衣衛和魏忠賢?」
「他們在陛下面前搞事情,我們要把所謂的密奏制度給毀了,不能讓他們如此肆無忌憚的做事。你們有什麼好辦法?難道只能上書勸誡嗎?」
這個辦法其實並不好。雖然他們沒有拿到什麼切實的證據,但是他們知道當今陛下不是那種聽人說話的人。
基本上這些亂七八糟的題本,陛下都不看,即便你寫了送上去,很可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所以找一個道士進宮是長遠的辦法,但是眼前需要的卻是短期內就能夠見到效果的辦法。
只不過現在事出突然,一時之間三個人沒有太好的辦法。
「這件事情先這樣吧。」韓爌面色凝重的說道:「大家回去想一想,有沒有什麼更合適的辦法?同時先讓人寫題本試試,記住千萬不要一群人全都寫,言辭也不要那麼激烈。陛下還年輕。」
說完這句話,韓爌目光緩緩掃過眾人。
陛下還年輕,雖然這句話的字數並不多,但是這裡面蘊含著的東西卻不少。
因為年輕,所以不懂事;因為年輕,所以脾氣倔;因為年輕,所以叛逆。
結合韓爌前後的語境,幾個人也聽明白了。那就是你越不讓做的事情,陛下很可能越去做,所以千萬不要硬搞,要從合適的角度去勸說。
於是幾個人一起點了點頭,便各自散去了。
下了班之後,韓爌直接回到家中。方才在路上,他就去讓人把張余給找來了。
對於韓爌來說,張余現在算是可以信任的人,他想問問張余對密奏制度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
因為在韓爌的眼中,張余更擅長對付像魏忠賢、東廠和錦衣衛這些人。
對付陰險的小人,要找一個比他更陰險的小人。
「學生見過恩師。」張余見到韓爌之後,連忙躬身行禮,語氣恭敬,禮儀也十分的周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失禮之處。
「私下裡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坐下喝茶。」韓爌笑著說道。
等到張余坐下之後,韓爌才說道:「方才有人送家裡兩隻羊,為師已經讓人去收拾了,你晚上留下來吃飯吧。」
「是,老師。」張余恭敬的答應了一聲。
喝了一口茶之後,韓爌這才繼續說道:「今天為師把你叫過來,是有個事情想問問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韓爌就把整件事情和張余說了一遍。
聽完韓爌的話之後,張余的表情瞬間就嚴肅了起來。
不過想了想之後,他就笑了,抬起頭看著韓爌說道:「老師,我覺得你們好像想錯了一個方向。為什麼非要去阻止呢?這世上很多事情堵不如疏。」
韓爌若有所思的說道:「那你詳細說說。」
「比蠱惑陛下的本領,魏忠賢之流肯定強於老師百倍。作為讀書人,老師自然不會做蠱惑帝王的事情。可是事情如此,與他們硬是對著干,學生擔心吃虧的是老師。」
「雖然老師高風亮節、為國為民,不求名、不求利,甚至不惜此身。可是老師身負首輔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