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啟元年 第二二三章 廢宋儒,學漢儒

「我豈是這種人?你到我府上來,難道就是想說這個嗎?」馮從吾怒視著張余,大聲的質問道。

他的眼中似要噴火,同時已經擺出了一副要送客的樣子。

一邊的宋應升和宋應星都看傻了,誰都沒想到張余上來就擺出了這樣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

要知道他們三人這一次雖然算不上是來求人的,但來人家家裡,多少態度也要好一些吧?

畢竟說到底,他們是來聯合的。可張余現在這個樣子,給人的感覺是來結仇的呀!

張余不為所動,沒有被嚇到,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說道:「正因為我相信您不是這種人,所以才和您說這些事情。」

「我們要做的是忠君報國,是匡扶正義,而不是泄憤,也不是以直邀名。現在大明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我們不能夠再以直進諫;我們需要有一些計謀,需要迂迴。」

「朝堂之上,碌碌之輩甚多,幸進之輩也不少,由此等人執掌大明朝政,可以想像大明將來會如何。在這樣的時候,我們更不能逞心中一時之痛快,罔顧正義、罔顧大明!」

馮從吾看著張余,知道這個傢伙雖然嘴上說的輕鬆,但這話卻不盡不實。

朝堂之上,這樣的人雖然有,卻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這樣;現在的情況也不是臣子們想怎麼樣的事情,而是要怎麼扭轉陛下的看法。

不過馮從吾聽出了張余是話裡有話,於是就緩緩的坐了回去,緩和了些臉色問道:「那你有何主意?」

「如今朝堂之上,徐光啟為心學一脈,在他身邊有戶部侍郎李之藻,亦有禮部尚書沈庭筠。三人在朝堂之上,又深得陛下信任,可以說地位根深蒂固,雖然他們上位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想要撼動也不容易。」

「除此之外,刑部的黃克纘於今時今日提出荀子,可以說是獨樹一幟。相信用不了多久,在他身邊也會匯聚一批人,這就是朝堂上的第二股勢力。」

「至於第三股勢力,表面上看是內閣首輔韓爌,以及內閣大學士孫承宗。可事實上我們都知道,韓爌與孫承宗並不是一類人,同時還有一個工部尚書趙南星,這三個人勉強算是同一陣線,但是心又不齊。」

「現在朝堂上主力就是徐光啟一群人。除此之外,估計還會有黃克纘的一群人,到了這個時候,朝堂上的新一輪變動恐怕就要開始了。」

看著一眼張余,馮從吾開口說道:「我現在不過一個區區的五品尚寶卿,你們只是舉人,有何資格評論朝堂上的諸位?更沒有左右他們的辦法。」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張余笑著說道。

「此言何意?」馮從吾看著張余,這一次臉上的表情終於嚴肅了起來,等待張余給自己一個答覆。

馮從吾看出來了,這個張余到這裡來就是有話要說。

張余也沒隱瞞,直接就把韓爌找自己和宋家兩兄弟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聽完這些話之後,馮從吾陷入了沉思,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陰暗還是興奮,給人一種十分複雜的感覺。

半晌之後,馮從吾才抬起頭看著張余,乾巴巴的問道:「此事與我何干?」

「朝堂之上紛紛擾擾,各家都在宣揚自己的學說。在這個時候就是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們關中一脈,如果在這個時候沒有作為,恐怕很快就會淪落塵埃。」張余看著馮從吾,直接說道:「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何去何從?」

馮從吾自然也有這個擔心。

他算是關中一脈的代表人物,同時在理學和心學的造詣上都頗深,就證明這是一個兼容並蓄的人。

馮從吾看著張余,卻沒有開口去詢問,因為他知道張余的話還沒說完。

「所以在今時今日,到了我們做事的時候,同時也到了大變的時候。」張余繼續說道:「我們儒學一直都是兼收並蓄,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不能夠重新開創一個學派呢?」

「我們這些小輩沒有資格,但是您在關中講學二十多年,門生故舊遍布天下,在士林之中聲望頗高,為什麼不能夠自己開創新的學派?」

「我們可以集各家所長,以關中一脈為根本,結合當下朝廷之所需,開創新的學派;以韓爌這位內閣首輔為朝中外援。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就會在朝廷上佔據一席之地。」

「如此一來,我們才能夠真真正正的改變朝堂上的一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寫題本泄憤。這也是我們今天來的目的,關中一脈的傳承,全賴先生一言決之。」

馮從吾看著張余,陷入了沉思。

要說他不動心,那是假的。

事實上馮從吾其實沒有什麼學派,他理學心學都學,說是東林黨一脈,那也只是認同東林黨的思想和想法。

而東林黨都算不上一個學派,所以現在聽了張余的說法之後,馮從吾還真的心動了。

想到自己在關中講學二十五年,再想想自己現在的地位,甘心嗎?

現在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五品的尚寶卿,自己能做什麼?對得起自己一生所學嗎?

反正已經是這樣了,不如搏一把。如果成了,那麼自然是青雲直上;如果不成,回關中繼續講學吧。

想到這裡,馮從吾看著張余,緩緩的說道:「你有什麼想法?我是說關於學派方面的,這一點要想清楚,如果這一點想不清楚,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張余看著馮從吾,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我的確有一些想法,但是並不成熟。比如我覺得我們學派的第一要務便是兩個字,務實。」

馮從吾一愣。

連宋應升和宋應星都是一愣,這件事情張余沒有和他們說過。

張余沒有去看其他人,而是繼續說道:「現在各個學派務虛之風盛行,我們就要扭轉這種局面,喊出務實的口號。」

「什麼事情要做,做了才會知道對與錯。至於衡量務實的標準,我們可以用陛下的一句話,那就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什麼事情要做過才知道,不要務虛,不要夸夸其談。」

聽了張余的這句話之後,在場的幾個人的臉上都有一些怪異的神色。

以務實為第一要務,喊出的口號是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這完完全全就是沖著陛下去的。

你這個口號一喊出來,妥妥的就是在拍陛下的馬屁。

但是馮從吾和宋家兩兄弟沒站出來反對,因為這種事能做不能說,不過這個口號倒是挺可以。

一個學派成立之初,總要有拿得出手的口號和東西,否則的話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

張余繼續說道:「在其他方面,我們講究四民平等。」

張余看著馮從吾,嚴肅的說道:「天生蒸民,自然是一視同仁;眾生平等,所以人沒有高低貴賤,市農工商無非是從事的行業不同罷了。」

得了,這就把佛家的口號拿過來了。

這個口號具有的蠱惑性,他們都知道。這麼干也不止他們一家,所以他們不覺得奇怪。

同時馮從吾三人也大概明白張余要幹什麼,這就是把現在比較火的幾個學派、陛下比較信任的幾個學派,把他們最具代表的東西拿過來雜交在一起,形成自己的思想。

張余繼續說道:「如何判斷一個人是否高貴,那就要看他為國家為百姓做了什麼。」

「有功於國,自然得享高位,這才是衡量一個人是否高貴的標準。勛貴世家,陛下籌其公;陛下天命,乃上天朝籌陛下之功,此乃天功之論。」

這天功論也被張余給拿過來了。要知道因為此事前一段時間鬧得可是不小。

不過張余還沒有停,他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認為朝廷應該禮法並舉,禮為表,法為里。無論是勛貴、庶民,亦或者是官員、白身,只要犯法,全都要一律嚴懲。法外可以容情,但是法外不可以開。」

三個人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張余。這是把荀子的學說也拿過來了。

至於前面的務實,甚至也可以擴充到荀子的學說裡面,畢竟荀子講究制天命而用之。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怎麼說張余好。

你要說他說的不妥吧,他這個辦法還真的切實可行。要是這麼干,關中學派的崛起就指日可待,在內有內閣首輔大學士韓爌支持,在外有他們這些關中學派的人搖旗吶喊。

如果真的能夠做到切實可行,那麼就真的能夠成功。

只要把這些思想洗一遍,變成自己的思想,再從關中學派裡面找到一些可以符合的說法,瞬間就能夠崛起於當世。

只是這麼干,實在是有一些太差勁了。

見三人都不說話,張余繼續說道:「我們還有一個優勢。」

馮從吾等人皆是一愣。

咱們現在三瓜兩棗的還有什麼優勢?

「我們都是關中人,關中是什麼地方?關中乃是秦漢唐興盛之地。秦就先不說了,我們單獨把漢唐拿出來說,可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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