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遲疑么？」
此時對面原本白髮蒼蒼的老者「嬴不敗」，在他的面前已經變成一道似真似假般的虛影存在。
趙旭也只能隱隱從光影嘴部的張合里，看出來對方確實在交流著。
「在魔法方面，有安緹諾雅以及最終捲軸珠玉在前，哪怕我做你的老師，你也不見得能夠學到更多的。」
「但是『九劍』體系，這可是被整個東土帝國挾技自珍的『國之重寶』。這些年來，也就寥寥數人，接觸到了最高的絕學。」
「哪怕是那位應該算作你老師的『安緹諾雅』，也是靠著建國基業，才得以傳授到最深的奧秘。」
說到這裡，那團若隱若現的光影，也忍不住露出些許自豪的語氣：「而你作為一個外姓人，除非肯入贅，否則你在東土混跡百年，都未必能夠進入藏經閣內學習任何東西。」
「所以，眼下對你來說，確實是最好的機會了。」
趙旭也算有些明白什麼叫做「神經病人歡樂多」了。
明明剛剛才對著他喊打喊殺，結果沒一會又自怨自艾起來，可是才沒幾分鐘被趙旭指出對方根本沒有精神分裂後，卻又自信滿滿地要傳授給他「九劍絕學」。
這轉折的彎度，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趙旭忍不住嘆了嘆氣。
他是很想學。
因為他清楚，哪怕自己去到即將籌建的「星空學院」，他也無法真正成為一名東土帝國的人，無法成為那十二大家族的嫡系。
可是他更沒有半點底氣來辨別自己所學的，是真是假。
等會對方隨便改改點內容，搞不好他就一輩子卡在上面了。
又或者傳給他半真半假的「絕學」，讓他練岔，最終不得寸進。
甚至對方其實真瘋了，自身都沒有意識的情況下，把整個九劍體系改得亂七八糟。
趙旭脆弱的心臟，可受不了這種刺激。
此刻正處於亞楠草創的階段，初期的每一分鐘都無比珍貴。
更別說，趙旭已經知曉了地底的秘密後，這番任務已經完美完成，再沒有逗留的必要。
想罷，穿著一身已經絲毫沒有用處的「星辰斗篷」以及「大賢者法衣」的趙旭，搖了搖頭，「謝謝閣下厚愛，我恐怕是接受不起這份福氣來了。」
「既然如此。也罷。」
瞬間趙旭眼前的光影，直接變得凝實起來，緊接著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戛然出現。
他穿著一襲白衣，沒有半點防禦性的護甲，原本的厚實木劍也變得細長而鋒利，配合上那淡漠如畫的氣質，如同書里走出的神仙人物一般。
看到這一幕的趙旭，卻仍不知感到自身內心加速跳動了幾分。
因為他無法從眼前男子的雙眸里，看出半點「感情」的色彩來。
「剛剛的我和你說了什麼呢？」
瞬間這位中年的嬴不敗，彷彿謙謙君子般，對著趙旭無比客氣道。
那充滿磁性的聲音，讓人忍不住去聽從。
上一個他遇到這種相近特質的人，也就王凝薇了。
然而王凝薇的雙眸確實富含著對於生命的熱愛與追求，說她的歸宿是這個世界，趙旭半點都不懷疑。
而眼前的中年男子，看著確實急劇欺騙性，那種溫潤如玉的感覺足以讓無數少女傾心。
也就趙旭接觸過王凝薇，才能夠從中判別出不一樣的些微差別，從而醒悟過來。
「就是要傳授我九劍絕學，不過我拒絕了。」趙旭這般想著，可嘴巴卻機械性地應答著。
此時的他發現，原本魔法壓制的力量開始一點點褪去。
可是這一次卻也沒有給他帶來半點溫暖的感覺。
剛剛的被操控感，讓他感受到一股在寒冬臘月里的雪地中，赤腳行走的冰冷。
「年輕人，不用這麼害怕。」
說著中年男子直接背負著雙手，抬著頭望向那原本吊著一堆屍繭的高空，此刻那片黑暗的虛空，依舊斗轉星移，演化為整個亞瑟的位面巨輪。
整個亞瑟天宇，所有交錯連接的位面模型，呈現立體的形狀在那空中交錯運轉著，如同一張繁複的星圖。
「你不覺得這些位面如此壯闊美麗，每當我們看到，便會忍不住頂禮膜拜么？」已經化為中年的嬴不敗感慨道。
他彷彿已經看到了生命中最為瑰麗壯闊的畫面，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感動中。
唯獨趙旭，絲毫看不進這些東西，內心深處，只有更為深刻的警惕。
他已經多少感覺到，眼前的嬴不敗和剛剛的那種「老朽」的模樣，像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或許說，剛剛瘋瘋癲癲，和他說出曾經與歐內斯特的那段過往的時候，這潛在的另一個人格，已經慢慢蘇醒過來。
真的是雙重人格！
若非趙旭全程都站在此處，否則他都要以為前後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那我就告辭了，嬴不敗前輩？」
趙旭試探性問道。
此時的他已經明白，為何千百年來，都沒有個人或者勢力試圖開拓這片蠻荒死地。
一方面是地面不斷散發出負能量，生命力再頑強的稻穀也禁不起這種摧殘，盡數死斃。
另一方面，則是時不時襲擊地表的亡靈浪潮，讓這片土地無法擁有安寧的一天。
而要解決這兩個問題，就得面對這神秘洞窟之中的上百個「魔王裝置」。
但要拆解魔王裝置，又得解決眼前的「嬴不敗」。
尤其是剛剛還是老者的嬴不敗口述，99個都是身為「傳奇法師」的嬴不敗布置的，只有最後1個才是「九劍宗師」的嬴不敗針對自身的。
所以這一切就形成了死循環。
不解決了「傳奇法師」的嬴不敗，就無法讓蠻荒死地恢複寧靜充滿生命力的一天。
哪怕魔法女神具備的威能，也只能夠做到讓亞楠的那片土地臨時煥發生機而已。
趙旭的明天，在傳奇法師之後，而不是現在。
「自然可以，我送你出去吧。」
中年男子嬴不敗，連絲毫結界的意思都沒有，就直接朝著趙旭伸出了援手。
「也虧得你拒絕了我另一個意識，讓他無法再靠著九劍的殘念佔據這具身軀下去。對此，我自然要滿足你這點小小的要求了。」
「嬴不敗前輩，你們兩個意識，是輪流交換的？」趙旭儘管知道言多必失，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也算輪流吧，不過時間不一定，又是十天半個月就交換，有時一年半載，也有超過上百年的，就看誰熬不住。」中年嬴不敗敞懷大笑，彷彿遇到了很高興的事情。
「熬不住？」
「沒錯，你可以理解為睡著了，這便是這具身軀的規矩，誰睡著了，就換人。也就是只要我不睡，我就一直是我。」
說著他便對著趙旭露齒危險，顯然很滿意對方終於熬不過去睡著，換成他出來透氣。
居然是熬夜？
趙旭聽到這話，忍不住再仔細打量了中年男子嬴不敗一番。
除非是不死生物、構裝生物這些沒有「體質」的非活體，否則再強大的生物，一樣需要睡眠來調節整個身軀。
比起人類而言，數百年壽命的精靈，同樣每晚也得睡四小時，要準備法術的話，還得整整八小時不勞累行動才行。
因此趙旭無法想像，剛剛對方說的，熬了整整百年不睡眠，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你不想從他那裡學九劍，多少也是怕瘋子無法傳道是吧。也罷，我們相見也是有緣。雖然我被禁錮在此地不能遠離，但手中的這柄傳古武器『傳道』就贈與你吧。」
說到這裡，中年男子嬴不敗就停下了腳步。此時他們兩人的身前是一道不細緻觀察，都看不出來的，用混亂的腳步踩出來的圓環。
也就是嬴不敗只能夠送趙旭到這個圓環的位置附近了。
而嬴不敗也說到做到，直接將手中的木劍甩了過來，趙旭也是略微一錯愕，便穩穩抓住這柄木劍。
傳古武器，一般對應九劍不同的流派，關鍵是每一件傳古武器，都不僅僅是魔法武器而已——應該說它們是有著傳承的「武器」。
而且想要激活傳古武器的能力，還得進行「傳古儀式」，甚至還能夠在每一級得到不同的能力，威力無窮。
「只要你拿著這柄傳古武器去往東土，就其贈還，是可以向東土帝國求得一門絕學，這也是規矩，也算我對你的補償吧。」
趙旭接過來後，當場忍不住開口道，「那嬴不敗前輩，你用什麼呢？」
「劍贈有緣人，我不需要了。」
如同名士風流般的嬴不敗，身上的袍服無風自動，彷彿站立了船舶的橋頭處，迎風前進。
趙旭則是忍不住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邁起步伐，準備跨出圈外。
就在他腳步即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