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安緹諾雅把趙旭帶回現實世界中的亞瑟時，他腦海里還有著一股暈乎乎的感覺。
這段穿越千年的時光，看似對他是很小的「偶遇式」事件，但趙旭已經粗略地感受到了自己靈魂上的顫鳴。
甚至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遺留了些許碎片在那即將諸神隕落，發生大災變的千年之前。
「失去記憶」、「世界同化」、「融入印記」種種可能的方向，讓趙旭意識到了「穿越」並不只是想像中的那般一勞永逸。
這也讓他重新審視了一次，自己能夠「重生」的這一既定事實。
一個到現在，他都未能夠想通的「秘密」。
而等到他們再次回到那洞坑中的祭壇處時，那烏黯主君格拉茲特早已逃之夭夭。
場地依舊硝煙瀰漫，格拉茲特出現之時，所帶來的那如同岩漿爆發的黑色膿液，已經冷卻凝結遍布一地。
或許在趙旭斷然回頭，正面迎接他那「時光神力」的一刻，這位惡魔大君便知曉自身的詭計已經耍到了盡頭。
這也讓趙旭寬心了幾分。
當時格拉茲特出現在趙旭的背後，如此僵硬，本質上也說明了一件事。
發動穿越時光的能力，已經消耗光了它所有的行動能力。
甚至它連控制這能力只對安緹諾雅發動，而不對趙旭發動都做不到。
此時趙旭和安緹諾雅兩人都仔細打量檢索著前方的惡魔祭壇。
不得不說，被格拉茲特這麼刷了一下，安緹諾雅本身也是帶著一股惱怒的火氣。
「這樣看來，恐怕和你猜測的差不多。」
安緹諾雅望著祭壇底部，一處刻滿煉獄文的石碑說道，「這祭壇就是充當召喚的引線，一旦成功再由這些召喚生物奉上祭品，用來打通最終的傳送門。」
「一處由深淵開通至亞瑟世界的傳送門，是惡魔們的享樂之旅，卻是整個北地痛苦的開端。」趙旭感慨。
亞瑟的強者卻是很多，但這是針對高端戰力而言的。
而對於整個北地的冒險者與士兵軍隊，乃至地方守備力量，他們要面對的是從怯魔、巴布魔再一直到六臂蛇魔、巴洛炎魔這等天生素質就無比強大的惡魔一族。
除非整個亞瑟傾力以助，否則這些中低端源源不斷的惡魔大軍，根本殺不幹凈，限制它們的只是傳送門的通過量而已。
而且這些惡魔們一直在血戰戰場和地獄一方的魔鬼們大戰著，戰鬥經驗也十分豐富。
「沒錯。」
安緹諾雅秀眉微蹙，「關鍵是，恐怕格拉茲特在北方聯盟留下的這種後手並不少，縱使官方勢力插手，把整片地面犁地三分，都難以找全這些隱藏地下坑洞里的祭壇。」
「地獄與惡魔的大軍，是準備降臨亞瑟了。」趙旭作著無聲的預言。
這整齊的石碑，以及看著並非人工打造的粗糙祭台，無不說明，這些祭壇都是批量出產。
背後定然有一個莫大的組織在不停操縱經營著。
對於亞瑟而言，一場多年後回想起來依舊痛心的災難，一場能夠讓小國某一年出身的男子全數戰死的災難，對於一些二鬼子而言卻是登天之梯，是安身保命的妙方。
有些事情就是這麼殘忍。
趙旭明知道煉獄的雙手已經伸向了亞瑟，但就是無法連根拔起，只能看著它們像是癌細胞一樣不停擴散著。
這時趙旭想起之前在變種蠍巢穴里，除了看到安緹諾雅的那些「黃銅寶箱」嫁妝，那巢穴的天花板，都是吊著的一具具屍體。
而這些懸垂的屍體，和這地下坑洞之中，那些屍體藏匿其中完全一致。
趙旭當即把這段過往和安緹諾雅細說起來。
「那便是了。」安緹諾雅點頭道，「當時來圍剿你們的，那位唐德的侄子，恐怕便是這一勢力所伸出的『爪牙』，只是當時被你切斷了而已。」
「而這件事，恐怕他們也不願意惹來教會的關注，所以就在初期搜捕了一下，後面看著也不了了之。」
趙旭初略一想，已經明白安緹諾雅意有所指。
魔鬼與惡魔，在封魔戰役期間分開兩頭侵略亞瑟的北地，根本不是一件獨立事件，或者說它本身就是地獄和深淵難得的一種默契。
甚至惡魔一方，也絕不僅僅是格拉茲特這位惡魔大君下場而已。
整個北地必然存在一個與深淵惡魔領主們聯繫的「神秘組織」，甚至唐德也只是這張黑網較為明顯的一個節點而已。
北方聯盟乃至整個北地十餘個大勢力，這張網路所布及的面，遠超所有人的想像。
看著趙旭沉重的神色，安緹諾雅安慰道，「當初的墜星湖戰役，是你向北地的第一次亮劍，當時的你還只能依靠著外界的力量。」
「至於現在，想充當亞瑟最為無敵的一劍的你，就要有這種勇氣與膽識，去慢慢掀開這張幕後的網，讓他成為你走向傳奇的試金石。」
「否則你真以為成就傳奇是可以靠著一路打怪上去的，殺戮法術知識佔法術體系的一小部分而已，各種潛入、控制法術等著你去開發使用呢。」
見微知著的安緹諾雅，看到這實際的祭壇後，配合上趙旭的提供的另一個事件，關於深淵與地獄的意圖，她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
想清楚這點後，趙旭當場站了起來，他的雙眸流露著堅毅與怒火。
前世穿越之初缺衣少食的局面，以及後續的封魔戰役，是讓整個地球人口急劇衰退的兩次災難。
甚至別說地球人，光是整個北地的無辜民眾，對此便死傷無數。
多少原本安逸的小鎮變成一地焦土，甚至有的小城直接變成了惡魔的樂園，人類屍體掛滿外牆，屍骨堆砌成祭壇高塔去向領主們獻祭。
忽然間，趙旭的內心一緊，彷彿無形的力量緊緊攫取著。
他語氣淡漠，「導師，是不是因為未來地球穿越的聚集地，是整個冰原山脈以北的北地，所以這場可能爆發的災難才出現在這裡。」
安緹諾雅則是目光柔和地望著趙旭，「從第一位傳奇法師誤入地球宇宙的那一刻，這項計畫便有了實施的可能性，甚至都得追溯到大災變結束後，諸神之間的盟約。」
「而煉獄那邊，它們自然也會因此而布局。」
「諸神們，為了日後的『黃昏一戰』，再為自身準備足夠的信徒。同樣的，深淵與地獄也需要補充靈魂作為儲備。」
「它們必將入侵亞瑟，選擇地球人穿越所在的位置，只是利益最大化的考慮罷了。」
「被當棋子與豬玀一樣看待的感覺，還真是不好受呢。」
趙旭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他的笑意帶著某種情緒即將爆發的意味。
「縱使亞瑟的主神，已經可以擺脫信徒的限制，但祂們依舊會發展各自的從神與選民，不斷地在亞瑟擴充信徒。」
「收穫的土地就在這裡，你不去割了這一把麥子，自然有別人在豐收的季節揮起鐮刀。一位更強的農場主，也就有了去兼并別人的本錢。」
安緹諾雅點出這萬年來的信仰之爭關鍵。
「這也是他教育我的，我不想當揮起鐮刀收割的農場主的話，又不想當一位辛苦一載空無收穫的農民，那就去當一位旅人，見證亞瑟的潮漲潮落，歷史興衰。」
「只要我不成神，就不會被世界意志所排除脫離亞瑟。我便能以一界巔峰的實力，等待這個世界走向結束。所以我才能像今天這般，見證到第三位魔法女神的出現。」
「導師，十七外層界面，也有能威脅到你的存在？」趙旭忍不住好奇道。
「這肯定的，不過很少就是了，有些存在已經是概念上的無解。在你能夠理解這個世界因何而誕生之前，你永遠猜不透到底還有多少後手隱匿在這世間。」安緹諾雅感慨道。
「那你接下來呢？在奧魯城驗證完身份，拿到物資後回去墜星鎮後，有什麼計畫？」
聽到這番提問，趙旭慨然回答道，「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
「既然知道以唐德為關鍵，在它們的周圍，遍布有這種暗助深淵的『網路』，那麼我自然要去剷除它。」
「或許這些背叛亞瑟的人，有著各自的理由。他們會大聲地說，亞瑟肯定是打不過強大無比的地獄與深淵勢力，他們本質上是為人類，為其他種族，犧牲部分低劣的族人，去謀求整個文明火種的延續。」
「但是我想，這番話他們還是下深淵去對著惡魔說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