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中野有咲的解釋，東野司也是仔細地看了對方一眼。
都說人會應情應景創作出十分出色的作品……
也難怪當初中野有咲那幅《貓與菊》之中那麼多暗示。
雨夜中撐著黑傘，穿著喪服的短髮女生，在人行道上嘴中叼著白菊的黑貓……
這些原來全部都是暗示。
正當東野司思考著的時候，另一邊的中野友子也總算是開口了：
「東野老師……老實講，我一開始其實也是不允許有咲一個女孩子獨身去東京的。」
這是當然的。
中野友子雖然是個堅強自主的女性，但也不像年紀輕輕的小女生中野有咲那麼沒有常識。
但在之後……當中野有咲將東野工作室Pixiv網站的金賞獎金擺在她面前的時候……
老實講，當時的中野友子有些發懵，她是真不相信中野有咲平時神神叨叨念著的畫畫能賺到這麼一筆錢。
她當時猶豫了很久。
同樣也思考了很久。
最終她還是願意決定中野有咲的決定。
一來是因為中野有咲確實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她拿出了四百萬日圓來——雖然什麼都談錢很俗，但若是不談錢，那就什麼都談不上了。
二來則是因為……中野家的條件確實艱難。
中野父母去世後，家中的小工廠也停止經營了。
這原本是中野家整個經濟來源的。
而停止經營後，家中所有的收入就全部壓在中野友子經營的那一家小小的零食店——就是那種日劇、動畫里都能看見的古舊木頭零食店。
主要是賣一些可樂糖、可樂粉還有口香糖、乾脆面等等復古型的零食。
這收入當然不高。
再加上還要供中野有咲與她弟弟讀書，這簡直是不可能達成的任務。
要知道日本的學費可不便宜。
所以中野友子只能從中野有咲還有她弟弟之間選一個。
而中野有咲則是執意表示自己想去東京，找東野工作室應聘……實在不行就打工，暫時放棄學業。
而事情的後續，東野司他們也很快知道了。
利用Pixiv的四百萬日圓獎金，中野一家辦妥了葬禮。
剩餘的一些錢則保存下來，留給中野有咲的弟弟升學使用。
國中、高中乃至大學……這些可都需要一筆大錢。
可以這麼說。
東野工作室當初單純想讓Pixiv網站在日本國內吸引起人氣的插畫大賞比賽的手段，算是間接救活了中野家。
這也就難怪中野有咲一見面就跪下來說要報恩。
事情到了這裡終於清楚了。
聽到這裡的時候，旁邊的矢野龍一也是看向中野有咲。
他剛才還覺得中野有咲這小女生就是單純來搗亂的……
結果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內情。
這還真是……
且矢野龍一也聽說過，東野司在沒成名之前，與中野有咲有著近乎相同的遭遇。
同樣是父母去世，同樣是家裡有個姐姐需要幫持，同樣是外出賣畫……
這麼一想，東野司應該與中野有咲之間有共鳴才對。
想到這裡，矢野龍一就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按照這發展進行下去，指不定真要把中野有咲留在東野工作室了。
而且矢野龍一也看見中野有咲畫的東西了。
確實很不錯。
收下她，東野工作室絕對是穩賺不虧的。
就算是只把她當作背景畫師來用也沒問題。
矢野龍一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就等著東野司同意了。
然後——
「還是很抱歉，中野小姐。」
東野司的聲音很平靜：「雖然得知了內情，但我還是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你的畫法還遠遠不成熟，東野工作室暫時不需要只會畫側臉的原畫師。」
是的。
不管再怎麼鋪墊。
再怎麼感同身受。
東野司首先要考慮到的還是東野工作室。
他不可能因為聽了中野有咲的經歷就『哎？真讓人同情啊』，然後就讓她加入東野工作室了。
這話聽得另一邊的矢野龍一都有些錯愕了。
要知道他原本已經打算同意了。
可沒想到在他看來最容易過關的東野司方面卻咬死了不肯同意。
說好的感同身受呢？
說好的相同經歷呢？
矢野龍一愣了好一會兒。
但讓他更沒想到的是，聽了這些話的中野有咲動作居然更加果斷。
她竟然點點頭回答道：「我明白了，東野老師。」
中野有咲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猶豫，很果斷地就同意東野司的決定了。
矢野龍一更加無法接受了。
不是……
你們這兩個人怎麼都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這個時候不應該是中野有咲求著加入東野工作室嗎？
怎麼還這麼果斷地要離開了？
不是說好了要報恩嗎？
矢野龍一真是搞不懂這是什麼情況了。
但好在東野司這時又笑著開口了：「不過我們東野工作室馬上就要設立新的網路漫畫閱讀平台了。雖然現在才建立三分之二，但等到正式開設的時候，自然也是需要漫畫作者的。」
是的。
這才是東野司真正的想法。
若是真像中野有咲所說的那樣，她只學了半年的話……那能達到這種基本功就已經可以說是真正的天賦型選手了。
是的。
很有天賦。
只是讓她在東野工作室當個原畫師實在有些浪費天賦，所以東野司更加傾向於把她拉入東野工作室新的網路漫畫閱讀平台。
雖說東野司與富島出版社達成了一致——只要《半澤直樹》能大火，那麼對方就願意將他們出版社的漫畫上傳到他們東野工作室的網路漫畫閱讀平台。
這就可以一下子就利用起富島出版社中的那些漫畫影響力，將網路漫畫閱讀平台的作品欄填滿。
日本漫畫三大社的影響力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但是——這也就只是第一步而已。
要知道網路漫畫這塊蛋糕很大。
現在也就是富島出版社並沒有發現網路這塊埋金地。
只要東野司這邊將網路閱讀平台經營起來。
發現有利可圖的富島出版社必然也會進軍網路……原本在東野工作室網路閱讀平台能閱讀的漫畫估計也會全部下架。
這就好比當初天朝網易雲音樂因為版權問題突然下架了不少歌曲一樣，肯定是會影響到用戶體驗的。
至於與東野司的約定？
在利益面前，壓根就沒有什麼約定不約定的。
更加別說日本東京這樣競爭激烈的環境……你本身實力不足就會挨打。
就算是網路漫畫平台最終肯定也是要走自主經營路線的，不可能一直依賴外人。
而中野有咲……這就算是東野司為了應對以後的保險。
畢竟中野有咲年輕又有天賦。
所以——
「中野小姐，你就坐在我旁邊，暫時跟著我學習怎麼畫漫畫吧。」
東野司笑著說道。
這該說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嗎？
原本聽了東野司拒絕話語的中野有咲都已經打算離開了。
但此時聽見東野司這話後就立刻來了精神：「我真的可以跟著東野老師學習畫畫嗎？」
「可以的。」東野司點點頭，但很快又當著中野有咲補充一句：「不過中野小姐，你家的具體情況，還有監護者的同意，這些都需要我們這邊的人去核實才行。」
是的。
東野司也不可能真就完全相信中野有咲與電話另一頭中野友子的一面之詞。
具體情況還需要親自去核實才行。
只不過……
「東野老師……當著中野小姐的面說這些……」矢野龍一乾咳一聲。
這種事情本來應該是他們這邊派人去悄悄核實情況的。
其中也包括錄用中野有咲這件事——這同樣也需要監護人同意的。
畢竟錄用和普通打工不同，再加上中野有咲是未成年人……這些都還有流程要去做。
但是——
就這麼直接告訴中野有咲……這不就是在表示自己不信任對方嗎？
萬一人家心裡有意見呢？
但矢野龍一顯然還是想太多了。
聽了這話的中野有咲非但沒有意見，還樂呵呵地笑起來：「我知道了，東野老師。」
她並不覺得東野司是在刁難自己。
相反，她覺得東野司當著自己的面說出這話，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