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刺蝟 2

衝下樓的蕭朗敏捷得像一隻猴子,他三步並成兩步蹦上了垃圾車的車幫,也顧不上垃圾車裡翻湧而出的腐臭味,拿槍指著仰面朝天躺在垃圾中央的大力士。這時候看得清楚,那就是大力士,腰間綁著剩下六卷硝銨炸藥的大力士。

與此同時,凌漠帶著幾名特警用槍逼住了垃圾車的駕駛室,可是駕駛室里並沒有人。

「傻眼了吧,跑不了吧?」蕭朗站在車斗側,輕蔑地說,「天羅地網你鑽得出去嗎你?你以為你是那個醫生會縮骨啊?」

在心矯托中心的機房裡偷聽到幾個黑暗守夜者成員說話的蕭朗,此時知道那個會縮骨、會用毒、會分屍、會DNA檢驗的唐氏綜合征患者,在他們的組織里,也被稱為「醫生」。可是,和蕭朗想像中不一樣,車斗里的大力士絲毫沒有動彈,也沒有任何錶情的變化。他依舊保持著他那副可憎的嘴臉,朝蕭朗瞪著眼。

「哎喲我去,你還敢瞪我!沒看到我拿槍指著你嗎?」蕭朗生氣地說,「就算是你們那個皮革人,也擋不住我這92式的子彈吧?你還以為是轉輪槍呢?這麼近,我就打你頭,可不怕引爆炸藥了。」

大力士依舊一動不動。

「嘿,你小子裝死呢吧?」蕭朗接著說,「你是不是看諜戰劇看多了?嗑了氰化鉀自殺了嗎?我才不信呢!你要想死早就死了。」

大力士靜靜地躺著。

蕭朗看出了異常,他伸出自己的右腳,小心翼翼地準備跨進車斗里,卻聽見了「咔咔嚓嚓」的碎裂聲,就像是玻璃的碎裂聲一樣。

「不對,這垃圾袋底下有問題。」蕭朗又收回了自己的右腳。

聶之軒顯然也聽見了破碎的玻璃聲,知道事情可能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他立即翻上垃圾車的一邊,將自己的假腿探了進去。果真,一樣發出了一陣破碎的聲音。聶之軒用假肢把周圍的垃圾袋撥開,露出了下方密密麻麻的破碎玻璃,破碎的玻璃上還有乳白色的漿液。

「糟糕。」聶之軒嘆了一聲,以假腿為支撐點,探過身子去摸大力士的頸動脈。

「哎,小心點。」蕭朗警惕地握了握槍柄。

「不用小心了,他死了。」聶之軒沮喪地說道。

「死了?」幾乎所有在場的人都大吃了一驚。

「摔死的?」蕭望問道。

聶之軒未置可否,但在他的心中已經確認,並不會是摔死的。畢竟六層樓的高度,摔在有厚厚垃圾袋襯墊的車斗里,至少不會當場死亡。無論是失血還是顱腦損傷,死亡都會有個過程。

為了安全起見,聶之軒用自己的假手翻動了一下大力士的屍體。屍僵還沒有形成,所以翻動起來並沒有那麼費力。一翻過大力士的背面,聶之軒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大力士的後背血肉模糊,他馬甲的背後已經被碎玻璃紮成了碎布條,不少碎玻璃都插入了他的後背,橫七豎八的創口交織在一起,隨著屍體的翻動,還有血液汩汩流動。屍體已經被聶之軒翻身側卧,還有數不清的碎玻璃扎在或者黏附在他的後背,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血刺蝟。即便是剛剛死亡,大力士屍體皮膚較薄的地方,以及口唇、指甲都有紫紺的跡象。

這樣的屍體徵象引起了聶之軒的警覺,他突然想到了玻璃上乳白色的液體,於是小心地把身邊的垃圾袋挪開,用假肢沾了一點乳白色的液體,放在鼻下聞了聞。

可是,他沒有蕭朗那麼敏銳的嗅覺,在這種垃圾腐臭味之中,很難分辨出這種乳白色的液體究竟是什麼。但是,看著車斗里鋪得滿滿的碎玻璃和上面沾染的可疑液體,結合屍體的徵象,聶之軒也猜到了八九不離十。

「有人設了個計,在車斗里設置了塗滿毒藥的碎玻璃。一旦他跳上車,弄破了皮膚,就會中毒。」聶之軒說,「所以,他是中毒死亡。」

聽聶之軒這麼一說,在場的警察們又開始緊張起來。蕭望開始布置對小區進行封鎖,另一隊人挨家挨戶進行排查,還有一隊人以垃圾車為中心,向周邊進行搜索。

「可是,他被逼上樓頂到跳樓就是轉瞬之間的事情,兇手又是怎麼預料到這一幕,然後提前做準備的?」蕭朗不解道。

「沒人說要跳樓才會死。」凌漠說,「只要能騙得他們的人跳上垃圾車,這麼尖銳的碎玻璃總會擦破皮。那麼,兇手殺人的目的就達到了。」

「所以,剛才在樓頂聽見的下面的幾聲喇叭響,是他們的暗號?」蕭朗說,「兇手用暗號騙得大力士跳樓了?」

「肯定是這樣。」凌漠沉吟道,「可是我們的動作那麼快,並沒有看見有人從車內離開啊。」

「看不見也知道,肯定是那個什麼『醫生』乾的,他在心矯托中心的時候就想炸死我們和他們。」蕭朗說。

這話一說完,蕭朗和凌漠對視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兩個人同時趴在地上,朝車底盤下方望去。

底盤下雖然沒有藏著人,但是車底盤擋住的一個小小的窨井蓋卻被掀開了。

「縮骨。」凌漠說道。

「又是走下水道跑的,他是屬老鼠的嗎?」蕭朗說。

「利用車體的掩護,按過喇叭後,就鑽到車下,打開窨井,然後利用縮骨的能力,從下水道逃離。」蕭望失望地說道,「收隊吧,抓不到了。」

「是抓不到了,但是這輛車子,我們得拉回去檢驗。」聶之軒說話的時候,眼神里閃爍著微光,那是一種自信的微光。

除了聶之軒之外的所有守夜者組織成員都圍坐在會議桌旁,看著大屏幕上播放出的監控錄像。

唐鐺鐺從心矯托中心提取回來的監控硬碟里,找到了很多視頻片段,並且按照時間軸完成了拼接,基本搞清楚了在心矯托中心發生的一切。

「在我們進入監控室後,我們基本放棄了對其他監控的觀察,而是只觀察四樓的會場里的情況。」唐鐺鐺說,「畢竟當時子墨在會場里,我們必須把窗口放大,從而觀察子墨的一言一行。」

「這就導致樓下發生的事情,你們沒有及時掌握。」凌漠說,「『醫生』此舉,也是險招。」

「這人似乎就喜歡走險招。」蕭朗聳了聳肩膀。

視頻里,一個看起來似乎有點兒瘸的人,從一樓的操控間里走了出來。

「這就是『醫生』,錯不了。」凌漠說,「他可能是預先知道了黑暗守夜者的下一步計畫。為了防止在爆炸前被我們剿滅,用了一個聲東擊西的戰術。看時間軸,他是先到西南面的加油站里故意露了一下臉,然後立即避過監控趕到了位於東北的心矯托中心。也就這一舉,他成功地吸引了我們的所有警力。」

接著,「醫生」走出操控室,向二樓走去。因為二樓到四樓之間有很多監控盲點,唐鐺鐺乾脆就直接把有「醫生」的影像接在了一起。從視頻上看,「醫生」直接從一樓上到了四樓。此時的時間點,正好是那個被誘餌引誘來的鑒定人抵達的時間。黑暗守夜者的幾名成員都在整裝警戒,其中幾人去樓下「迎接、護送」鑒定人上樓。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鑒定人吸引的時候,一個黑影混進了會場,在毫不起眼的角落裡,似乎做著什麼。而在此時,最有可能發現「醫生」的崔振,正坐在程子墨的身邊盯著她。

「原來『醫生』是在這個時候進入了會場,然後在爆炸裝置上做了手腳。」凌漠恍然大悟。

「這連我們都沒注意到。」蕭朗搖頭嘆息,「子墨的偽裝救了我們,但是也牽制住了崔振。」

就是鑒定人被挾持進入會場的這個時間差,「醫生」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並且重新回到了樓下。對於正常人來說,那扇被黑暗守夜者成員鎖閉的樓梯間的鐵柵欄門是無法進出的。但是對於會縮骨的「醫生」來說,那根本就不是事兒。所以在鑒定人就位後,「醫生」又輕而易舉地走到一樓每一個已經關閉的防火門後,像是在做什麼。然後回到了操控室。操控室里沒有監控,但是從操控台的破壞情況來看,是「醫生」徹底摧毀了防火門的解除裝置,讓整個心矯托中心成為一個地牢。

「他用縮骨能力進出自如,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蕭望說,「按照常理,這十二公斤硝銨炸藥,足以讓這座地牢里的人完蛋。」

接下來,就看見幾名戴著口罩的黑暗守夜者成員慌張地跑到一樓,嘗試打開防火門。在大力士撞擊防火門未果之後,他們一起向位於一樓角落的操控室轉移。再然後,就看見數十名工作人員和病人如潮水一樣湧向大門,直到萬斤頂拉開了防火門。

「『醫生』的行為很明確,就是要讓他們死。」凌漠說。

「而且他肯定也是黑暗守夜者的人,不然不會知道他們的暗號。」蕭朗說,「他能用暗號引導大力士跳樓。」

「還有,就是為什麼他僅僅有自己一個人,卻能隨時掌握黑暗守夜者的行蹤?」蕭望說,「如果他們是敵對方,為什麼『醫生』總是能在關鍵的時刻出現在關鍵的位置?」

「會不會是有什麼信號追蹤的設備?」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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