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水道的殘骸 3

「什麼?」蕭朗幾乎是從自己的座椅上彈射了起來,「我媽DNA做錯了?」

「不,沒錯。」聶之軒說,「只是我還沒有完全想明白怎麼回事。」

「別急,聶哥,你說說經過。」蕭望拉過聶之軒,讓他坐在椅子上。

「是這樣的。」聶之軒喝了口水,慢慢道來,「剛才我在殯儀館把碎屍塊拼接了一下,確定了切口是完全吻合的,軀幹、頭顱和四肢都是同一人的。解剖檢驗也都完成了,確定了死者四十歲左右的年齡,其他沒有什麼進一步的發現。所以,我就收拾傢伙回來了。可是在DNA室看到了傅姐,她正滿頭是汗地工作,我看情況不對,就問她怎麼了,她說DNA吻合不上。剛剛發現軀幹的時候,董法醫提取了死者的心血,做出來是之前林場提取到的女首領的DNA。但是,後來我送的死者肋軟骨,還有之後你送的頭顱、四肢的肌肉組織,做出來都是另一個女性的DNA。」

「什麼?又是那個什麼什麼人人嵌合體?」蕭朗問道。

「不會。人人嵌合體是不同的胚胎髮育成不同的系統。也就是說,可以是生殖系統屬於一個人,而循環系統屬於另一個人。」聶之軒說,「但是這個死者不同。除了董法醫提取回來的血痕以外,其他所有的檢材,都是另一個人的。」

「那是怎麼回事?」蕭朗感覺自己汗毛倒立。

「會不會是輸血?」蕭望說,「我聽說輸血也可以導致血液的DNA和其他組織的DNA不同。」

「是啊,無論是輸血還是骨髓移植,都有可能導致血液DNA不同。」聶之軒說,「但是我們檢查了死者的手腕、腳腕、正中靜脈等位置,都沒有打開靜脈通道的跡象。也就是說,輸血沒有通道是不可能的。死者也沒有骨髓移植的手術疤痕。所以,她並不存在輸血或骨髓移植的情況。而且,女首領本身就應該有大失血的經歷了,怎麼還會輸血給別人?」

「聶哥,什麼通道?會不會是心內注射?」蕭朗說,「你還記得嗎,死者的心臟上有三個針眼!而只有一個針眼是我們法醫形成的!」

這一說,聶之軒又重新陷入了思考,良久,他抬起頭,說:「心內注射的目的是除顫 ,打進去的是藥物,而不是血。通過心內注射打進去一點血液有什麼用?」

「而且,如果把血液打進心腔,是不是做出來的應該是混合DNA?」蕭望問道。

「這個倒是不一定。」聶之軒說,「出混合DNA結果的前提是,兩種DNA載體的量差距不大。比如有兩滴血混合在一起,做出來的就是混合DNA。但是,如果在一個血泊內吐一口痰,那麼就只能做出血的DNA,而痰的DNA就被污染覆蓋了,是做不出來的。不過,你們說得對。死者的死因是頸動脈完全離斷後的急性大失血,心腔內應該是極度空虛的。如果這時候打進去幾十毫升血液,那麼我們法醫提取出來的血液DNA應該就覆蓋了死者本身的DNA。」

「對啊!你那心內注射的說法解釋不過去,只有這樣才能把DNA不符的情況一併給解釋了。」蕭朗說,「有人在這名死者死後,往她心臟內注射了女首領的血。你看你看,我就感覺那個死者不是女首領嘛,我猜對了吧?」

「是啊,在屍體解剖工作中,其實就有很多疑點和指向了。我們判斷女首領並沒有傷到頸動脈等大動脈,而死者的鎖骨窩沒傷。女首領應該常年戴著手環或者其他通信工具,而死者的膚色可以看出並不戴。」聶之軒問道,「可是,對方為什麼要這樣做?」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可能性只有一種。」蕭望說,「兇手非常了解我們法醫的工作流程,知道我們會提取死者的心血進行身份確認。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誤導我們認為女首領已經死亡了,那麼我們可能就不會追究其他人的責任了,或者說,我們就失去了繼續追查的線索和依據。他們,是在給我們放煙幕彈呢。」

「殺了個人,就為了放煙幕彈!太可惡了!」蕭朗說。

「不對啊。」聶之軒說,「如果他們真的很精通我們的辦案流程,就應該知道,我們法醫不僅僅會提取心血做DNA,而且會提取肋軟骨做DNA啊。那不就露餡了嗎?」

「或許,他們對我們的流程一知半解?」蕭望解釋道。

「不對,不對,還有個邏輯問題。」蕭朗說,「既然他們殺人是為了讓我們誤認為女首領死了,那他們就應該想辦法儘可能讓我們早一點發現屍體。可是,又是碎屍,又是藏屍的,顯然是不想讓我們發現屍體。這兩個行為是不是很矛盾?」

「對啊,解釋不通啊。」聶之軒皺起了眉頭。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蕭朗一邊用筆帽敲著桌面,一邊說:「我就在想啊,為什麼心臟上會有三個針眼呢?一個是我們法醫形成的,一個是為了往裡面注射女首領的血的,那還有一個是幹嗎的?」

「幹嗎的?」聶之軒抬頭看著蕭朗。

蕭朗說:「你說,會不會是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一個人會關注女首領是不是死了?而且這個人也會和我們一樣,抽血進行DNA檢驗?」

「第三個針眼是第三方形成的?」蕭望對蕭朗的猜測很感興趣,說,「你接著說。」

「你看哈,我們在狙擊他們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唐氏面容人的存在,對吧。」蕭朗說。

「唐氏綜合征會導致一些肢體運動障礙,可能不太適合參與體力活動。」聶之軒解釋道。

「當然,你說的也是一種解釋。」蕭朗接著說,「但是,如果我們假設唐氏面容人和皮革人是一夥的呢?為了躲避唐氏面容人,女首領這邊殺了個人,作為女首領的替身,並且想辦法讓唐氏面容人知道。唐氏面容人發現屍體以後,因為面容和指紋被銷毀了,不能確定是不是女首領的屍體。那麼,他就只有可能抽血進行檢驗了。而這一切都是女首領事先想到,並安排好的。」

「攜帶型DNA檢驗儀?」聶之軒說,「唐氏面容人隨身帶著的?」

「我不懂哈,我就看《碟中諜》里,就有立即進行基因檢測的攜帶型儀器。」蕭朗說。

「這個技術確實可以實現。」聶之軒說,「有針對性地進行比對是可以的,但是要做出我們要求的十六個位點 還很難。」

「對啊,只要經過大致的比對認可就可以了呀。」蕭朗說,「女首領這邊清楚唐氏面容人的行為方式,才會採取這樣的行動。這樣的話,可能女首領這邊樂於暴露,但是唐氏面容人發現屍體後,是不是存在另一種想法或動機,所以他要碎屍,並且拋屍?」

「蕭朗的猜測,怕是唯一可以解釋所有疑點的推斷了。」蕭望說。

「可是,皮革人應該是黑暗守夜者里的人吧?這樣說的話,他傷害女首領的行為就不是個人行為了,而是有組織有目的的行為。」聶之軒說,「皮革人失手後,又有新人頂上追殺。這就有點複雜了。」

「那也是他們內部的問題。」蕭朗說。

「這個內部問題,是不是可以提示我們,女首領的背後,還有別人呢?」蕭望說。

「也就是說,黑暗守夜者的力量,絕對不僅僅是我們發現的這幾個有演化能力的人,還有其他的人。而且,其他的人力量也很強大。」聶之軒憂心忡忡。

「看到沒有,發現了這個碎屍案,並沒有讓我們的工作量減少,反而是增多了。」蕭朗對講話間進入視頻偵查室的程子墨說道。

程子墨聽到了大概的過程,也表示很無奈,聳了聳肩膀。

「不管有多複雜,我們的偵破點還是要回歸。」蕭望經過簡單思考,果斷地說,「第一,我們要立即找到死者的身份,看有沒有可能在她住處發現些線索。第二,這個唐氏面容人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他是連接黑暗守夜者組織兩個派別的人,找到他,可以同時獲取兩條線索,從而進行追查。這幫人血腥殘暴、殺人不眨眼。留著他們多一天,就可能會多一條無辜生命被殘害,我們要抓緊了!」

「就知道你們在這裡,死者的身份查清了。」傅如熙此時走進了視頻偵查室,拿著一份檢驗報告說,「我在庫里比對了一下,找到了死者的身份,你們看一下吧。」

經過連續幾天的工作,已經五十歲的傅如熙此時憔悴不堪。蕭朗看見媽媽幾天之內就熬成了這樣,心痛無比。二話不說,他走上前去,把媽媽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幹什麼呢,傻孩子。」傅如熙最疼惜自己的小兒子,此時他溫暖的舉動,讓傅如熙心頭無比感動。

蕭望微笑看著弟弟,從母親手裡接過了報告單,朗聲說道:「現已查明死者身份,朱翠,女,四十一歲,離異,無子女,在某批發市場打工。2013年的時候,因為坐公交車過站,讓司機停車遭拒,和司機發生了激烈爭執。朱翠搶奪司機的方向盤,導致行駛中的公交車失控,發生側翻,所幸司機及十餘名乘客僅受輕微傷。朱翠因犯危害公共安全罪,後來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六個月。也就是說,這人剛剛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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