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水道的殘骸 1

「按你們的調查、檢驗結果,對方的首領果真是個女人。」凌漠抱著胳膊,摸著下巴,坐在副駕駛位上垂眉思考。

一路上,蕭朗和凌漠互通有無,把各自的調查結果分別講述了一遍。跟蕭望通了電話後,組織同意了讓唐鐺鐺歸隊參與調查的決定,於是他們也就沒了顧慮,坦率地跟唐鐺鐺同步了一遍至今為止的有效信息。

「你那個表格,靠譜嗎?」蕭朗壓低了聲音,問凌漠。

凌漠聳了聳肩膀,說:「是我主觀的記憶,並沒有太強的證明效力。」

蕭朗看了看後排的唐鐺鐺,她依舊面無表情,像是在思考什麼。

「開你的車吧。」凌漠知道蕭朗的內心所想,把話題給轉移了。

「哎,你說,唐老師的手環如果是別人送的話,那肯定是關係非常親密的人送的。」蕭朗又抬頭看了看後視鏡,放大聲音,說,「鐺鐺,你爸有哪些關係親密的人,你能想起來幾個不?」

唐鐺鐺悠悠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除了我,我爸沒有親人了。現在,我沒有親人了。」

她說到後面幾個字,三人一時沉默了下來。

「嘿,你這是說的哪兒的話啊。」蕭朗試圖安慰唐鐺鐺,「從小你爸一值班你就住我們家,以後你還住我們家。我爸媽就是你爸媽,我哥就是你哥,我姥爺就是你姥爺,你怎麼就沒親人了呢?有的是啊!」

不過蕭朗翻著眼睛想了想,自己安慰的話聽起來好像有歧義,趕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咱們都是你的親人,逝者不可復生,別想太多了。我想唐老師在天之靈也想看見你好好的,對吧?」

見唐鐺鐺並不答話,蕭朗繼續騷擾凌漠道:「我說啊,你和你老師相處了這麼多年,他和誰關係好一點,你不知道嗎?」

「君子之交淡如水。」凌漠簡短地回答,「老師是儒將,他和誰都好,也不至於那麼好。」

「問了也是白問。」蕭朗沮喪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盤。

「爸爸對媽媽一往情深,媽媽去世後,他從來沒有和哪個女人深交過。」唐鐺鐺get到 了蕭朗的疑問點,回答道。

依舊是一句沒有答案的答案,但是在蕭朗看來,唐鐺鐺的心態已經恢複到了那種劇痛後的堅定,倒是放心了不少,於是微笑著繼續開車,不再說話。

沒有沉默多久,萬斤頂就開進了南安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的大院。蕭朗帶著凌漠和唐鐺鐺急匆匆地上到三樓,一下子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噔噔噔噔,大小姐駕到!」還沒進門的蕭朗就高聲「通報」著。他知道,多天未見的大家,都在心底擔心著唐鐺鐺的情緒,這個時候見到她,一定都會非常開心。

可是,偌大的會議室里,空無一人。桌子上的文件都還雜亂無章地擺在那裡,茶杯里的熱茶還升騰著霧氣。

蕭朗用手試了試茶杯的溫度:「沒跑遠,追!」

「追誰啊?去哪兒追?」凌漠對蕭朗的第一反應感到很無奈。

蕭朗摸了摸後腦勺,說:「哎呀我去!這就散夥了?事兒還沒說明白呢。」

「不會,肯定是有緊急任務。」凌漠分析道。

話音還沒有落,蕭朗那邊的電話都已經接通了:「哥,你們去哪兒了?」

「又發了個案子。」蕭望的聲音裡帶著疲憊,「你來南安河八號碼頭。」

「鐺鐺。」蕭望遠遠地看見唐鐺鐺,從河堤上快步走了下來。

「望哥。」唐鐺鐺看到蕭望,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她看著這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有一肚子的話想說,最終卻只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走到唐鐺鐺的身邊,蕭望才意識到這個鄰家的妹妹已經不再是開始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了。從她的笑容里,他看到了一絲被隱藏的悲傷,但更多的是那種對戰鬥的渴望。蕭望拍了拍唐鐺鐺的肩膀,算是對她重新歸隊的歡迎。

「又發生啥案子啦?」蕭朗插話道,「他們又殺人了?」

蕭望從欣喜的情緒里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黑暗守夜者的首領,死了。」

「失血過多嗎?」蕭朗說不清是開心還是擔心,連忙問道,「就是那個在樹林里受傷的女人?」

蕭望肯定地點了點頭,補充道:「還被碎屍了。」

蕭朗迅速確定下來,自己的心緒是擔心。看起來,雖然那個女首領死了,但他們還是有很多未竟的工作要去完成。

「來,看看現場。」蕭望帶著三個人走上了河堤,指著腳下河水拍打著的石頭,說,「不久之前,有人發現這塊石頭旁邊,有一具女性屍體的軀幹部。」

「DNA確定了?」凌漠問道。

「確定了。」蕭望說,「我媽做完了DNA,就輸入了專案資料庫進行了比對,確定死者的DNA和林場里發現的血跡DNA一致。」

「這條河水污染很重啊,真挺臭的。」蕭朗說。

「還記得董連和董老師吧,董老師就是被拋到了這條河的上游,幾十年前的事情了。」聶之軒說,「現在治理得好多了,只是你鼻子靈,所以覺得很臭而已。」

「是啊,現在的南安河比那個時代要好很多了,裡面也有很多魚了。」蕭望說,「據說,這個屍塊上,有不少魚啃屍體留下的死後傷,大半個胸壁的皮膚都沒有了。」

「時間很久了?」蕭朗問道。

聶之軒搖搖頭,說:「屍體我還沒有看到,不能確定。殯儀館離這裡不遠,我們想著先來看看現場,再去看屍體。」

「又要看解剖?」蕭朗聳了聳肩膀,說,「最近的工作也真夠密集的。」

「我不去了,我來負責南安河兩側的監控錄像吧。」唐鐺鐺說道。

完全可以理解,剛剛經歷過喪父之痛的唐鐺鐺,此時肯定看不了屍體,更不用說是那種殘缺不全的屍體了。

善解人意的蕭望會意,說:「好,我、凌漠、子墨協助鐺鐺看監控,這附近沒有專門的天眼監控,需要尋找很多交通、治安和民間的監控,工作量可不小。」

「你回來真好。」聽完蕭望的任務分配,程子墨笑著拍了拍唐鐺鐺的胳膊,「你不在的時候,我看監控看得眼睛都快瞎了,你以前都是怎麼搞定的?」

唐鐺鐺看了看程子墨,微笑著拉了拉她的手。

「那我呢?我又要去協助屍檢?」蕭朗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又不是尋跡者。」

「你學考古的,差不多。」程子墨打趣地說道。

「我們需要你及時和檢驗、調查方互通消息。」聶之軒說,「別浪費時間了,抓緊吧。」

殘缺不全的屍塊孤零零地放在解剖台上,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這是一塊身體的軀幹部,四肢都已經從肩關節、髖關節處被卸掉,頭顱連同頸部也都被切割掉了。

蕭朗很快發現了疑點,說:「哎,聶哥,你不是當時推斷說,皮革人一刀從鎖骨上面刺入了胸腔嗎?這人的鎖骨是好的呀。」

聶之軒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說:「對,當時根據現場噴濺血跡的情況以及樹木剮蹭的情況得出的結論是如此。」

「那是怎麼回事?」蕭朗問,「這人是失血死亡的嗎?」

「應該是的,你看,屍斑幾乎都看不到,皮膚也是蒼白的。」聶之軒說,「那這麼說,這人難道是被劃破了頸動脈?」

「對啊,為什麼不能是破了頸動脈,而是刀刺入鎖骨窩?」蕭朗沉吟道。

「因為鎖骨窩這裡可能有不大不小的動脈破裂,出血量才和現場相符。」聶之軒說,「如果是頸動脈破了,那出血量遠遠不止現場那麼點,而且人死得也很快。先不想那麼多,畢竟這只是推論,現在有屍體了,還是要以屍體上反映的情況來做論斷。」

說話間,聶之軒和南安市公安局的董法醫開始了屍表檢驗。

「女性軀幹,身高估計160厘米左右,體重估計50千克左右。屍斑非常淺淡,應該是有大動脈破裂導致急性大失血死亡的。」聶之軒一邊翻動著屍體,一邊說。

「這、這你都能看得出來?」蕭朗驚訝道,「這就一個身子!」

「看得多了,自然就有經驗了。」聶之軒笑了笑,說,「當然,這些都是根據經驗預估的,會有很大的誤差。」

「那年齡呢?」蕭朗問道。

「死者的下肢是從髖關節直接離斷的,所以她的恥骨聯合面沒有被破壞,一會兒鋸下恥骨聯合,就能夠大概判斷了。」聶之軒說,「蕭望說得對,死者的胸部皮膚缺失,應該是動物形成的——啊,就是魚啃的。」

「就這些大塊狀黃色的?」蕭朗指了指屍塊的胸口。

「是啊,這些皮膚缺失都沒有生活反應 ,而且周圍圓鈍,呈撕裂狀,很明顯是死後由動物形成的損傷。」聶之軒說,「黃色的都是皮下脂肪和乳腺。沒有了皮膚,她的胸口是不是有細微損傷就不知道了。不過,肯定不是刀刺的,因為那麼大的創口,皮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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