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樓上的異響 2

黃昏之時,天下起了蒙蒙小雨。

「不錯,工棚被拉到警戒帶內了。」聶之軒跳下車的動作根本看不出他是個殘疾人。

唐駿死亡的現場,已經被警方用警戒帶隔離了。不過,此處地處偏僻,基本無人經過,所以南安市公安局也只留下兩個民警、一輛警車在現場看護。聶之軒和程子墨給民警出示了警官證後,開始穿著現場勘查裝備。

「在不在警戒帶內沒什麼影響,我倒是害怕這突如其來的小雨會破壞現場。」程子墨伸出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接了幾滴雨滴。

想提取檢材,在大沙盤裡就做不到了,只有赴實地進行勘驗。兩人這次來的目的很明確,一定要找出唐駿從工棚移動到裝載機下方的原因,如果可能,最好在工棚附近提取到一些相關的痕迹物證。

工棚距離裝載機有三百米的距離,比較孤立。說是工棚,其實就是住人用的集裝箱。根據調查,這個工棚很久沒有住人了。

兩人走近工棚,發現這個集裝箱的下緣都已經雜草叢生了。工棚只有一扇小窗戶和一扇小門。

「窗戶是帶柵欄的,而且鎖死了,打不開。」程子墨看了看窗戶緣的灰塵痕迹,又用手推了推玻璃窗,說,「而且沒有灰塵減層 ,應該沒人動過。」

「嗯,門也是這樣。」在集裝箱另一面的聶之軒說,「門鎖是從外面鎖住的,沒有打開的痕迹。」

「肯定沒人能夠進去。」程子墨用手遮光,朝窗戶里看去,地面上儘是灰塵,陳舊而完整。

「那唐老師從工棚離開,和這個工棚本身沒有關係?」聶之軒蹲在地上,看集裝箱周圍的雜草。細雨已經給雜草掛上了水滴。

「裝載機位於工棚的南邊,而掃地機器人的痕迹延續到工棚的南邊,那我們是不是該看看工棚的北邊?」聶之軒位於工棚的西邊,朝東邊勘查窗戶的程子墨隔空喊話。

兩人意見統一,從東西兩側,沿著集裝箱的北邊觀察著。

「聶哥,聶哥,這兒還真有問題!」程子墨手持著一個放大鏡,喊道。

聶之軒繞過集裝箱旁邊的雜草,走到程子墨的身邊,蹲下來看她的發現。

放大鏡中,幾株碧綠的雜草莖部折斷了。

「這,是有什麼折斷了雜草?」聶之軒問道。

程子墨指了指自己的前方,說:「你看,不僅僅是這兩株啊,前面也還有不少被折斷的雜草。」

「這不會是被你剛才踩斷的吧?」聶之軒質疑道。

「怎麼會!我是從東往西走的,這些折斷跡象都在我的前面,要是踩斷的,也是你踩斷的。」程子墨反駁道。

聶之軒哈哈一笑,說:「這個回去看看大沙盤就知道了,如果真的是別人踩斷的,而且折斷痕迹這麼新鮮,現場勘查的時候,警方又沒有注意到這個工棚,那麼這個工棚的北面,在案發當時可能就還真的藏著一個人呢。」

「這人在幹嗎?」程子墨問。

聶之軒搖搖頭,拿著放大鏡,幾乎是俯卧在地上,沿著草莖折斷的路徑一路往前摸索著,邊摸索邊說:「你還別說,這人潛伏在工棚的北邊,一直在移動。」

「等會兒等會兒,聶哥,你鞋子上有東西。」跟在後面的程子墨,看見了俯卧在地上的聶之軒的鞋跟上黏附了個什麼。因為黏附在聶之軒假肢的鞋跟上,所以聶之軒並沒有感覺到異樣。

「什麼?」聶之軒跪起身來,扭頭朝自己的鞋跟看。

「好像是黏附了一塊口香糖。」程子墨伸手去摳。

「別動!」聶之軒制止了程子墨的動作,轉身把鞋套拿了下來,「這是現場勘查鞋套,剛剛穿上的,怎麼會黏附口香糖?」

「那只有在工棚旁邊黏上的。」程子墨扳著手指說,「民警是不可能犯在警戒帶內吐口香糖的低級錯誤的,唐老師從來不吃口香糖,那只有可能是犯罪分子吐的?不過,這個犯罪分子這麼細心地打掃了現場,怎麼還會邊打掃現場邊吐口香糖?不合邏輯啊。」

「哎喲,這玩意兒還真是挺黏的。」聶之軒拿出一個物證袋,小心翼翼地把鞋套底部的口香糖摳下來,放進物證袋,說,「管他呢,這是我們目前為止唯一發現的物證。還有,這個東西只要不是你吐的就行。」

「我?我怎麼會犯那麼低級的錯誤?」程子墨輕蔑一笑,張開嘴,說,「你看你看,我的還在我嘴裡呢。」

「蕭朗說得不錯,你距離一個精緻女孩,還是有一點距離的。」聶之軒笑著,把物證袋放進了物證箱,又繼續研究被折斷的雜草。

程子墨的口香糖嚼得更起勁了,她挑挑眉,繼續跟著俯卧著的聶之軒觀察地面。

兩人沿著折斷的草莖,慢慢地移動到了集裝箱的西北角,折斷痕迹到這裡就消失了。

「這人應該只在這一小段距離移動了。」聶之軒恢複了蹲姿,說,「這一片都是雜草,我摸了地面,因為之前好久沒有下過雨,土地太硬了,所以並沒有在地面上形成立體足跡。踩在草上,又不可能留下鞋底花紋,所以,我們找不到足跡的。」

聽聶之軒這樣說,程子墨也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雜草覆蓋下的土地。

「誰說沒有立體足跡,我怎麼摸到一個凹陷。」程子墨說。

「你摸的地方不對。」聶之軒說,「這個地方都沒有雜草折斷,怎麼可能有凹陷?」

「但是真有。」程子墨跪到地面上,用手扒開雜草,說,「你看你看,新鮮凹痕。」

「真的假的?」聶之軒將信將疑地湊過去看,果真,在還沒有被細雨浸潤的土地上,有一處半圓形的凹痕。凹痕的周圍,有深層泥土翻出的痕迹,很新鮮。

「這不是足跡。」程子墨說,「這應該是被什麼東西砸的。」

「砸的?」聶之軒看了看凹痕的位置,是在集裝箱西北角緊貼集裝箱的地面上,「是個重物?」

「沒多重吧。」程子墨說,「坑的痕迹淺,接觸面積小,應該就是衝擊力形成的吧。」

「衝擊力……」聶之軒沉吟著,順著集裝箱的棱邊往上查探。

「哈哈,果真是這樣!」聶之軒的心裡突然揭曉了答案,高興得像個孩子。

「果真是哪樣?」程子墨好奇道。

聶之軒伸出左手,把掌心放在了程子墨的下頜下,說:「吐出來。」

「什麼?」程子墨驚著了。

「你嘴裡的口香糖。」聶之軒微笑著說。

「不。」

「快點。」

「不,我是精緻女孩。」

程子墨話音剛落,口香糖卻不小心脫口而出,正好落在聶之軒的手掌心裡。程子墨的面頰一紅。

聶之軒微微一笑,把掉出來的口香糖按在了集裝箱壁上,過了一會兒,又拿了下來。

「你看看,這是我剛才粘貼口香糖的痕迹。你再看看集裝箱邊緣的這一處陳舊痕迹,是不是一模一樣?」聶之軒指著集裝箱壁說。

兩處痕迹都是不規則橢圓形的痕迹,黏附掉了集裝箱壁上原有的灰塵,因為唾液斑的作用,殘留的印痕在警用電筒的照射下反著光。

夜幕已經降臨了,聶之軒和程子墨並肩坐在南安市公安局DNA檢驗室門口的等候區長椅之上。

「這能檢出的概率有多少啊?」程子墨有些擔心地搓搓手。

「百分之百。」聶之軒自信地說,「被咀嚼過的口香糖,裡面有大量的口腔上皮細胞。你想想,一個口腔擦拭物就能檢出DNA,更何況一塊口香糖?而且,咱們傅姐可是全國第一批從事DNA檢驗的技術人員之一,技術能力沒問題。」

「希望有好的結果吧。」程子墨說,「這樣看起來,我們的對手比我們想像中要可怕。」

「是啊。」聶之軒說,「若不是犯罪分子的一時疏忽,我們確實很難找到直接的證據了。」

根據現場勘查後的分析判斷,聶之軒認定,事發當時,唐駿和另一人正在工棚的南面談話。而在此時,另一名犯罪分子潛伏到工棚的北邊,利用工棚的掩護,竊聽二人的談話內容。後來不知是何緣故,另一名犯罪分子隨手使用口內的口香糖,把一個重量不重的物體黏附在了集裝箱壁上。利用該物體自身的發聲能力,或者是該物體墜落地面時的聲音,引起唐駿的警惕。

其目的就是讓唐駿誤認為工棚附近不安全,從而要走到現場唯一可能作為掩體的裝載機附近繼續進行談話。這樣,這個犯罪分子就可以對唐駿進行加害了。

程子墨也質疑過,為什麼另一名犯罪分子不直接製造聲音,引起唐駿懷疑?其實很簡單,因為裝載機周圍空曠,如果等唐駿就位後,再潛伏到裝載機機腹,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犯罪分子需要一個延時的裝置。也就是說,在布置好發聲裝置後,犯罪分子需要時間先行繞過唐駿的視線範圍,潛伏到裝載機下方。而這個時間,利用這個被口香糖黏附到集裝箱壁上的延時發聲裝置就可以爭取到了。

在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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