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9章 錢和臉

在揚子溝東面的一座小山上,站著一小簇人,正是王一鶚、田義、趙飛將,他們的目光都落在那兩輛漸漸遠去的馬車上。

自郭淡來到南京,就從來沒有出面跟他們打過交道。

他們表面上好像非常不屑於與郭淡見面,你郭淡只不過是一個來這裡做買賣的商人而已。

但心裡可都是非常重視郭淡得。

「這小子可算是走了。」

王一鶚不禁發出一聲感慨。

這郭淡一日不走,那他們可真是寢食難安啊!

因為在萬曆一錘定音之後,郭淡擁有的錢莊、信行紛紛介入鈔關體系,同時郭淡手中又擁有大量的債務,整個南直隸的經濟與郭淡都有著密切的聯繫,商人們也漸漸都以郭淡馬首是瞻,這讓他們感受到前所未有得危機感。

郭淡是可以讓這種威望轉變政治力量。

好在郭淡非常知趣,解決完這些事,就馬上離開南京。

這讓他們心裡是著實鬆了口氣啊!

然而,郭淡的離去可不代表這事就到此結束,你的退讓,並不代表我們也要退讓,畢竟我們之間可沒有什麼交易。

田義就問道:「王尚書,咱們就這麼放過他嗎?」

王一鶚皺眉凝思半晌,反問道:「可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這話可真是把田義給問懵了。

他的意思其實很簡單,這風頭總會過去的,真正在南京做主的還是咱們,那咱們要不要秋後算賬?

而王一鶚的問題就是,這筆賬怎麼算?

郭淡究竟哪裡影響到他們?

雖然錢莊、信行介入了鈔關,可名義上還是朝廷主動僱傭它們的,要解決此事,那得先把內閣搞定,這還是屬於朝廷國內部問題。

但除此之外,郭淡好像跟他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對付郭淡,自己什麼得不到,而且可能又會引發債務危機,以及南京還是部分人是支持郭淡的,這也可能會讓他們陷入政治危機。

思來想去,好像是百害而無一利。

郭淡可真是輕輕地來,輕輕地走,既沒有帶來什麼,也沒有帶走什麼,就如同那雲彩,飄在天空,又大又白,存在感十足,可就是摸不到。

這令他們很迷茫呀。

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

但其實郭淡是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首先,當然是成功介入關稅,這對於他而言,可是至關重要的,不然的話,他的貿易完全沒有安全感,畢竟這是一個官本位的制度,他必須要用律法來限制官本位。

其次,完成了信行和錢莊的擴張,一套圍繞運河運轉的金融體系,已經是初見崢嶸。

只不過包含的業務比較少,主要就是匯款,故此並不顯得起眼,但用不了多久,大家就都會離不開這錢莊。

最後,他在原料生產地紮下了根。

但是這一切並非是圍繞著權力在進行,他要稀罕權力,他早就入朝為官,這一切都是圍繞著他的海外計畫在做準備,這就是令王一鶚他們迷茫的原因所在,因為郭淡壓根就沒有將他們視作敵人,也不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麼。

南京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大家還是繼續做買賣。

但是,這一次風波鬧得這麼大,不可能隨著郭淡的離開而煙消雲散,其實矛盾是在進一步激化,只不過轉移到內閣與朝臣之間,朝廷是變得更加對立,而郭淡反而是置身事外。

現在郭淡正處於外部局勢非常穩定的階段,他趁機整頓好內部。

……

開封府。

「來了!來了!」

「可算是來了。」

只見一群人站在在府城邊界處,對著南方是翹首以盼。

而南邊兩輛馬車的出現,也令他們是喜笑顏開。

這些人正是一諾學府的老師,也就是李贄、湯顯祖等陽明學派得人。

過得一會兒,馬車行至他們面前,只見郭淡、徐姑姑從馬車上下來。

「郭聖人!」

李贄激動的叫喊道。

「哎呦!」

這一聲叫喊嚇得郭淡是腳下一絆,直接往前栽去。

一隻手伸出,拎住他的衣領,將他給拉了回來。

穩定住身形的郭淡,稍稍鬆了口氣,立刻便憤怒地回過頭去,朝著楊飛絮道:「你還不快放手,下回你能不能用一個比較帥氣得姿勢,比如說什麼攔腰抱住,華麗地轉上三圈,你用拎得,我又不是剛學走路的小娃,你認為這合適嗎?難怪你找不到對象。」

楊飛絮冷冷道:「我只會採取最為安全手段,總比你摔倒要好吧。」

「這倒也是。」

郭淡點點頭,可不敢再叫囂,畢竟安全第一。

徐姑姑不禁抿唇一笑。

「郭聖人。」

「哎呦……!」

郭淡痛苦的哀嚎一聲:「我說百泉居士,您能不能換個稱呼。」

激動上前來的李贄,當即神情一滯,訕訕道:「抱歉,抱歉,我一時太激動,那……那我還是叫你郭院長吧。」

「只要別叫那個稱呼,你就是叫我淡淡都行。」郭淡真是求饒道。

喊郭聖人跟喊Boss有什麼區別,仇恨都是杠杠滴。

「郭院長此番下江南,可真是掃清六合,席捲八荒,令吾等皆是神往不已啊!」李贄是一臉陶醉。

畢竟開封府已經變成讀書人得聖地,各個地方的消息都會往這邊傳,他們也經常議論時政,對於江南發生的事,只怕他們比郭淡的還要熟悉一些。

這讀書人拍馬屁還真是有點水平。郭淡聽得是呵呵直笑,「不瞞各位,這一次我損失幾十萬兩,你們要真是神往,首先得賺這麼多錢啊。」

湯顯祖詫異道:「不是吧,我們聽說你這回可是賺了不少。」

「這話也沒有錯,畢竟我現在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裡,這可都是賺來得。」郭淡聳聳肩道。

「啊?」

湯顯祖一愣,旋即明白過來,撫須笑道:「郭院長可真是幽默呀!」

「這是一句大實話。」

郭淡苦笑一聲,又道:「所以我急忙忙趕來開封府,就是希望你們能夠給我一些好消息,讓我沖沖喜,比如說,我們一諾學府的大門都讓人給踩爛了,學費收入都達到一百萬兩。」

此話一出,李贄他們臉上得喜色頓時全無,個個都是沉默不語。

「喂喂喂!」

郭淡緊張兮兮道:「不會搞砸了吧?」

湯顯祖道:「我們的戲曲團還是非常成功的。」

「其它的呢?」

「這……?」

「這……是什麼意思?」

「這就是……」

李贄拱手一禮,道:「真是抱歉,我們本想等到你來的時候再開學,可是你突然又有事,去了江南,但是其它學院可都開學了,所以……所以我們也跟著開學了。」

郭淡道:「這是當然的,可情況怎麼樣?」

「情況真是糟糕透了!」

忽聽前方有人言道。

郭淡抬頭看去,只見兩個老者和一條老黃狗走了過來,正是徐渭和李時珍。

郭淡與徐姑姑趕緊向二人行得一禮。

「徐老先生方才之言是何意?」郭淡又向徐渭問道。

徐渭笑呵呵道:「倒也沒別的意思,只不過一諾學府許多學員希望能夠退學費。」

「退……退學費,這怎麼可能?」

郭淡驚愕道。

徐渭指著李贄道:「你問他吧。」

郭淡又看向李贄。

李贄沒好氣道:「可沒有他說得那般嚴重,不過確實有些學員感到失望。」

徐姑姑詫異道:「居士在江南講課的時候,可是非常受人歡迎得。」

徐渭呵呵笑道:「他就會吹牛,糊弄那些愚民愚婦還是可以的,但是進士學院的學員可是不吃他那一套的。」

說著,他又向郭淡道:「郭淡,看來還得你來做出表率啊!」

「我?」

郭淡指著自己,「我怎麼做出表率?」

「不要臉。」徐渭道。

「不……!」

郭淡鬱悶地看著徐渭,「老先生此話怎講?」

徐渭道:「進士學院可是教人手段的,課本上也是這麼寫得,可是那些老師卻是張口仁義,閉口禮樂,常常被學生問得是啞口無言,羞於啟齒,令人啼笑皆非,可真是鬧出不少笑話。」

郭淡更鬱悶了,「既然老先生已經知道原因所在,為何不去敦促他們?」

徐渭理直氣壯道:「豈有此理,難道老夫就不要顏面嗎?」

「……?」

郭淡沒好氣道:「老先生得意思是,我就可以不要?」

徐渭道:「你不是一直以來都是要錢不要臉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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