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3章 脆弱的聯盟

這人都是自私的,當事情對自己有利的時候,立刻就說得是光偉正,恨不得說成是佛祖降臨,普度眾生。

但是,當事情對自己不利的時候,陰謀論必將甚囂塵上。

這就是屁股決定腦袋。

歸根結底,這屁股才是真理啊。

記得最初的時候,就屬江南地區,最為支持新關稅法,因為江南地區物產豐富,什麼都有,那麼根據新關稅法,他們的出口關稅必然非常低,但是進口關稅肯定非常高。

故此在當時,整個南直隸都渴望擊敗衛輝府,重新回到商業中心的位子上,他們大量的製備織布機,建造大的作坊。

哪知他們遇上了千古未有的補貼計畫。

這一下就打得他們找不著北。

從上至下,無不為之苦惱。

統治階級完全沒有油水可撈,因為這部分權力已經收歸中央,這權力是收走了,但是好處一點都沒有撈著。

大地主、大富商那更是重災區啊。

他們一方面投資大作坊,同時又對小商人放貸。

這回好了!

是兩頭不著岸。

大作坊那邊是沒有多少辦法,他們唯有逼迫小商人還錢,用利息來彌補自己的損失,小商人被夾在中間,真是叫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漸漸地,整個江南地區是從上至下,全都反對新關稅法。

其實有部分商人與衛輝府關係密切,但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只能悶聲發大財。

各種陰謀論也是層出不窮。

而士林又把握住機會,在輿論方面是大放異彩,一諾學報可沒有來南京,這裡還是士大夫的天下。

他們主要是說是萬曆在後面支持著郭淡,故此郭淡才能夠拿出這麼多錢來。

抨擊萬曆堂堂皇帝竟然與商人勾結。

這成何體統啊!

還有一種說法就是抨擊以申時行為首的內閣,借郭淡名義,來徵收他們的稅。

這一切都是內閣的陰謀!

最離譜的是,說郭淡的背後其實是蒙古人,其目的就是搞亂大明,讓蒙古人有機可乘。

兵部尚書王一鶚,守備太監田義,提督趙飛將,也都受到不小的壓力。

各方勢力都向他們施壓!

再加上他們自己也不滿。

於是他們立刻將這裡的情況寫成奏章加急上報朝廷,希望朝廷能夠再酌情考慮。

雖然京城是在北方,但是朝中大量的官員,全都是來自江南。

故此江南對於朝廷的影響力可是非常大的。

而如今朝廷正處於懵逼狀態,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這都「崩」了好半天,怎麼還沒有「潰」?

不潰也就罷了,郭淡還玩得是風生水起。

所有官員都在找原因。

但就是找不出原因來,這就是不重視數學的後果。

然而,此時江南地區的奏章又如雪花一般,飛向京城。

全部都是反對新關稅法的。

這頓時就是打破朝廷內部的團結,因為他們的聯盟本來也就是非常脆弱的。

而那些與漕運掛鉤的官員,是立刻站出來支持江南官府的主張。

他們已經是忍無可忍。

其實他們不是那麼想針對衛輝府,畢竟他們與衛輝府也有生意來往,誰會傻到去對付自己的大客戶,而且還是賠了本去針對郭淡,他們是被逼得沒有辦法。

什麼強弩之末?

簡直就是狗屁。

玩了老半天,郭淡過得越發瀟洒,可把他們快給玩死了。

衛輝府的運輸隊已經控制著運河七成得民間交易。

再這麼下去,漕運也加入衛輝府運輸隊算了。

這有人帶頭,其餘原本就反對新關稅法的,自然也都站出來。

東閣。

「各位還請息怒,此事皆因郭淡的一百萬兩補助,只要我們能夠查到他的錢是從何而來,那便可對症下藥。」

宋景升自然極力維護新關稅法。

因為這是他提出來的,要是算賬的話,那他可是難辭其咎啊。

「可是據說是陛下在後面支持郭淡。」一個官員不冷不淡道。

「一派胡言!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王家屏怒斥道:「陛下貴為九五之尊,怎會與一個商人勾結嗎?再者說,倘若陛下真的拿出一百萬兩來支援郭淡,戶部能不知曉嗎?這純粹就是無稽之談。」

宋纁也點頭道:「這不可能。」

萬曆窮的一筆,去年的年關也過得挺寒酸的,他就是想拿也拿不出啊!

李植突然道:「二位大人說得是,但是這人言可畏,如今人人都在猜測郭淡怎能拿出恁地多的錢來補助衛輝府,故而才有這麼多謠言,我們雖然不能聽信謠言,但是我們也必須得安撫民心,我不建議廢除新關稅法,這會令朝廷名譽受損,我建議將通關權交予地方州府,但是收稅權還是在朝廷。」

啪啪啪!

忽聽得一陣掌聲。

大家尋聲看去,只見張誠冷笑地看著他們,「李御史說得可真是妙啊!如此一來,各地州府就都可以拒絕衛輝府的貨物通關,你就直說要針對人家郭淡,何必在此欲蓋彌彰。」

李植道:「內相,下官不過是就事論事,如今出了問題,自然得做出調整。」

張誠道:「什麼問題?人家郭淡不偷不搶,自己掏錢出來幫助衛輝府的百姓,南京要是不服,也可以掏錢出來,自己捨不得錢,便來威脅朝廷,還誣衊陛下,真不知誰給他們的膽子,我可告訴你們,這事可不算完。」

張鯨幫腔道:「你們可不要忘記,陛下上回可都還責問過你們暗中針對郭淡,如今你們還變本加厲,要明目張胆的針對衛輝府嗎?」

張誠笑吟吟道:「神也是你們,鬼也是你們,錯得卻是人家郭淡。唉……這書讀得多,就是好呀,怎麼講都有道理,咱家算是服了。」

這兩個大太監一唱一和,大臣們臉都紅了。

前面吹得太凶。

這可怎麼收場是好啊!

王錫爵道:「內相,督公,我還是那句話,我們此番變革,乃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絕不會針對任何人,我也不打算做出調整,因為我並不覺得新關稅法究竟是有哪裡不對。」

說著,他又向環視一眼在坐的官員,「各位不妨想想,問題真是來自新關稅法嗎?倘若沒有新關稅法,情況只會變得更加糟糕。」

沒有關稅卡著,衛輝府的商品價格可以賣得更低,他們更加受不了。

但,誰不知道嗎?

大家都知道,但是他們當初支持新關稅法,其目的是要整垮郭淡,為此他們願意付出一定的代價,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新關稅法根本整不垮郭淡,反而令他們損失慘重。

有些人希望再進一步,但也有人希望廢除新關稅法。

王錫爵心裡也明白,但是他絕對不會輕易罷手的,他不是要針對郭淡,他是要加強內閣權力。

在這時候他需要申時行的支持。

但是會議上,申時行是沉默寡言,昏昏欲睡。

會議結束之後,王錫爵與申時行緩緩向皇城外面行去。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申時行主動詢問道。

王錫爵皺眉道:「其原因還是在郭淡身上,如果能夠暗中迫使郭淡做出退讓,或許能夠緩解朝中的反對之聲。」

申時行搖搖頭道:「方才督公那話,其實就是在提醒我們,不要特別去針對郭淡,否則的話,陛下必定會出手的,那樣的話,對於你而言,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王錫爵道:「可是事已至此,我們不能後退,否則的話,內閣將容不下我們。」

改革失敗,必定得有人負責,退一步說,就算不讓內閣負責,王錫爵、王家屏也沒臉繼續待下去,因為朝中沒有人會信服他們。

申時行點點頭道:「你說得很對,故此我們更加要堅持心中得信念,我們此番變法乃是為了改善關稅,解決朝政的一些弊端,而非是針對任何人,如果連這都丟了,那我們將會一敗塗地。」

王錫爵點了點頭。

他們都知道脆弱的聯盟已經難以維持下去,那麼接下來又會走回老路,朝廷又再四分五裂。

因為如今爭奪的關鍵,已經不再是郭淡,而是各方的權利。

換而言之,戰火將從外部轉移到內部。

東廠。

「唉……郭淡還真是厲害呀!」

剛剛回到東廠的張鯨感慨一句,又向劉守有道:「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內閣可能又會與朝臣發生新的鬥爭,也就是說郭淡已經是高枕無憂。」

劉守有道:「那我們該怎麼辦,還是置身事外嗎?」

「如今局勢尚不明朗,我們還是不要輕易介入。」

張鯨顯得非常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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